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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湛清 -【征服之二】征服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vivian19931206    時間: 2010-11-27 01:43 PM     標題: 湛清 -【征服之二】征服

本帖最後由 澄澄澄 於 2010-12-9 12:18 AM 編輯

 【小說封面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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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內容簡介】

崔景袖只想挑一個自己看得上眼的男人來結婚
邵克庸就是她觀察過一堆男人後,唯一想要的選擇。
他不是最多金的企業家,在商界甚至草莽味重,
行事風格跋扈、霸氣十足,是個不好惹的男人,
跟這樣的男人結婚風險很大,但他有趣、挑戰性高,
她家的公司交給他一定沒問題,跟他生活火花肯定多,
但她算計來算計去,就是沒料到他的愛火會灼傷她……
突來的一紙離婚協議書,竟然是他婚姻的真相?
有哪個男人可以接受妻子嫁給自己是因為功能性,
需要他來管理公司,一切為了貪圖方便,他忍不下這口氣!
從此之後──他跟她之間用不著溫柔,不談體貼,愛也撇下,
征服她,成為他每天樂此不疲的遊戲,
他要讓她折服求饒,直到她懂得什麼叫沒有他不行!


【出版日期】 2009年2月13日
【出版社名稱】狗屋
【書系及編號】橘子說系列728
作者: vivian19931206    時間: 2010-11-27 01:43 PM

本帖最後由 vivian19931206 於 2010-11-28 12:12 AM 編輯

  第一章

  十二月的臺北街頭,到處都是縮著脖子走路,來去匆匆的行人。耶誕節的應景裝飾在這個廣場閃爍著,讓寒冷的天氣平添幾分熱鬧溫暖的氣息。

  一個穿著連身白色毛料洋裝的女人站在聖誕樹下,手裏端著一個紙箱,即便腳上是一雙及膝的淺色靴子,略微單薄的衣物還是讓她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著。

  “天哪,怎麼還不來?”崔景袖呵了口氣在手掌心中,然後再戳動幾下,拒絕被寒冷的天氣打敗。

  從崔景袖站著的角度看過去,那家咖啡店的落地窗內幾乎一覽無遺。她的目光集中在落地窗內的高大男子,眼神若有所思。

  那個男人穿著黑色西裝,讓他看起來更有陰暗的氣息,但她不以為意,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,包括他說話時輕挑眉尾的習慣性動作。他的五官深邃且顯得過於張揚,讓他原本不錯的長相添上一抹戾氣,尤其那雙眉尾端斜飛入鬢,很有幾分草莽霸氣。

  他桌前的溫暖燭光讓崔景袖想念室內的溫度,害得她開始考慮提早收工回家的可能。原本想等他經過自己面前,但這男人卻一進去就是兩個小時,讓她懊惱極了。

  終於,在她終將放棄的前一秒,眼角瞄到落地窗後的男子起身,跟對面的人握了一下手,然後提起公事包,退出座位。

  崔景袖的精神一振,腰脊隨即挺直,卻同時感覺到一股緊張的顫抖竄過身子。她的心跳加快了,手心甚至逐漸發燙。然後下一秒,他大跨步地走出咖啡館,那走路的姿勢讓她再也無法移開眼神。

  崔景袖知道自己該轉開臉,她知道不該這樣直接的盯著這個男人,但她卻辦不到。他走路的姿勢帶著一股魄力,好象即便眼前長滿荊棘,都會被他毫不在意地踩爛。

  如果看著坐著的他已經讓她對這男人好奇,那麼看到起身朝她方向走來的他,卻讓她連最後一分的偽裝也遺忘了。

  男人的目光在空中與她相遇,他的眉尾一挑,然後從她面前經過,彷佛不曾注意到她一樣。只是在她視線不及之處,他的眼眸中卻揚起一抹興味。

  崔景袖呆愣地捧著紙箱,知道自己該叫住他,但喉嚨卻幹得發緊,一句話也擠不出來。

  那身影經過她之後又走了好幾步,然後他頓住,轉身。

  “妳替什麼單位募款?”他的嗓音低沈而和緩,但聽起來卻是帶著力量,讓人難以輕忽。

  “孤兒院孩子的過年紅包,請發揮善心,幫助可憐的孩子。給別人帶來幸福的感覺,自己也會得到幸福的!”她急忙把一串已經練習過的話吐出來,才沒在此完全失態。

  邵克庸雙腳微微岔開,盯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冷得發抖的女人。她一身雪白的衣物,讓她看起來很有清靈出塵的氣質,長長的發絲襯著她尖尖的小下巴,披散在纖細的肩膀上。脖子上的白色絲巾將她頸子優美的線條都給強調出來,讓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。

  其實剛剛坐在咖啡店裏,他就看到她了。雖然他不曾與她目光相接,卻很清楚這女人的眼睛時常落在他身上。他刻意在店裏多耽擱些時間,就想看看她有多少決心。時常有人主動找上他,但每個靠近的人目的都不同,他的習慣是在摸清對方意圖之前,都會先按兵不動。

  “我倒想知道給別人帶來幸福,我會怎樣得到幸福。”邵克庸跨了幾步,在她面前站定。

  “現在的你覺得想要的幸福是什麼?”她終於鎮定下來,唇邊漾起一抹淺淺的笑。

  這個笑容吸引了他。那抹笑容就像在湖心扔下的石子,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,無聲的,卻連綿不絕地輕震著。

  “就現在來說,我想要的是……一個溫暖的吻。”邵克庸的目光緊鎖住她。

  崔景袖呼吸微微一窒,輕喘了口氣後挺了挺肩膀,然後勇敢地迎接他帶著挑釁的目光。她兩手一伸,將懷裏的紙箱伸到他面前,要他先拿出行動再說。

  邵克庸一愣,然後一陣低沈的笑聲從他喉頭滾動而出,連帶著震動周圍寒冷的空氣。

  他的笑聲帶著磁性,讓崔景袖微微抿起嘴瞪著他,卻怎樣都不肯把捧著箱子的手縮回來。

  他從西裝內側口袋掏出皮夾,然後抓起裏面所有的紙鈔,讓那疊鈔票飄進她的紙箱內。

  “現在……即便妳要黃牛,我也拿妳沒轍了。”他唇邊勾起一抹笑,有點調侃的意味。

  她的臉一紅,隨即將募款箱往旁邊一擺,然後一手拉住他的領帶,一手按住他寬厚的肩膀,探出臉去,衝動地在他臉頰留下一個吻。

  然而她還來不及抽回手,他溫熱的大掌就按住她後腰處。她驚詫地瞪大眼,隨即看到他一個轉頭,薄唇迅速而準確地捕捉住她的。

  她倒抽口氣,卻讓他將那吻納得更深。

  他的唇溫暖而柔軟,比她想象的更吸引人。他的氣息包圍著她,她的手掌心從他的肩膀滑過西裝外套的衣料,輕輕地貼靠在他胸口。

  他的吸吮輕輕淺淺卻又綿延不絕,讓她沒有退開身子的空檔。這個吻持續了好久,久到她都可以感覺到手心下來自於他軀體的體溫。她的呼息紊亂,雪白的臉蛋暈著粉色的光澤,眼珠子上覆著一層水氣,讓她的眼眸看起來更為水亮。

  他終於放開了她,她必須緊握住雙拳,才不至於讓自己腳步顛簸。

  “我……替孩子們謝謝你的愛心。”崔景袖低頭抓起募款箱,長髮遮掩住她的臉龐,讓他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
  他扣住她的手,逼她抬頭看他。

  “名字?”他迸出兩個字。

  她回視著他壓迫的眼神,僵持了好幾秒,才輕輕吐出兩個字:“景袖。”

  兩個字還兩個字,她半點不吃虧。

  他猶豫著鬆開手,腦子裏有個聲音在警告他,他終究沒有再說什麼,拎起公事包,轉身堅定地大踏步離去。

  望著他堅定的步伐,崔景袖忽然有種強烈的感覺,這個男人不好招惹。聰明的話,她不該跟他糾纏不清,不該跟他有任何的開始。然而他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的強烈,當他的眼神第一次對上她的時,她就已經沒辦法不注視著他了。

  壓抑下忐忑的心思,她收起箱子,緩緩地走向路邊停靠著的房車,就站在人行道上微微發著愣。

  但房車裏的人已經開了車門下來,還繞過來開了這一側的車門。“小姐,天氣太冷了,趕緊上車吧!”

  “喔。”崔景袖這才回過神,坐進溫暖的車子裏。

  “小姐,這是妳的資料。見到邵克庸了嗎?”坐在她身旁的中年男子謹慎地問。

  “姚叔,你見過他吧?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?”崔景袖被溫暖的空氣包圍,這才從有點恍惚的思緒中清醒。

  “邵克庸不是一個可以招惹的男人。他從踏進企業界以來,一直都是以跋扈自私的行事風格著稱。他的性格有些陰沈,行事作風相當狠戾,帶著草莽霸氣。畢竟一個男人要從默默無名的小子白手起家,年僅三十就做到這樣的規模,性格不夠冷硬是無法成事的。小姐氣質優雅,實在不適合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。”姚明黥好心地勸告著。

  姚明黥跟在她父親身邊做事已經超過十五年,雖然表面上看來僅是個董事長特助,但卻是除了她父親以外最瞭解公司運作的人。

  “可是你收集的這名單當中,卻沒有一個我覺得可以考慮的。”崔景袖低頭看著攤開的資料,輕聲說:“放心吧,邵克庸是人又不是神,是人就有其慣性,我會找出跟他來往的方式。”她對於自己還有幾分自信,雖然邵克庸看起來確實充滿侵略性,但她也是個聰明的人,不會連一點應變的能力都沒有。

  既然已經決定蹚婚姻這渾水,總要有幾分把握才行。哪有人在起跑點就失了氣勢,那不就必輸了?!

  “小姐要的物件當然要小姐喜歡才可以,但是應該還有其他人選。像這個歐青陽就是歐家第二代中很傑出的,更重要的是歐家財富不比崔家少,而這個歐青陽出身良好,氣質斯文……”

  “這樣的人憑什麼幫我經營公司?他已經有了這麼多,他還缺什麼?”崔景袖直覺地反駁。

  姚明黥愣了一下。“小姐氣質出眾,會是上流社會企業家夢寐以求的好妻子。”

  崔景袖歎了口氣。“姚叔,那是外人看到的,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。唉,你說我爸到底是哪里看我不順眼,要這樣不吭一聲地離家出走?他真的認為我有辦法成天蹲在辦公室經營公司?這樣吧,我們乾脆讓公司倒了,這樣我爸就會回來了。”

  “小姐!”姚明黥被她驚悚的提議給嚇到了。“千萬別意氣用事。董事長會把公司交給小姐,那是因為相信小姐有能力經營好公司。其實小姐確實有這能力,不如放棄結婚的念頭,我會好好幫助小姐把公司經營下去的。”

  姚明黥覺得自己最近起碼老了五歲。自從董事長一聲不響地消失後,他成天就忙著幫這位小姐適應公司的文化,讓公司可以在不受影響的情況下順利經營下去。然而崔景袖雖然有那個經營的頭腦,卻志不在此,而且對自己父親這種行為大大不以為然。

  “我爸就是打這個算盤,他已經提過很多次要我接手公司,但我不肯答應,沒想到他就來這一招。那我也有應對方法,我要找個人嫁了,把公司交給那人管理。反正我對婚姻沒有幻想,只要是一個我不討厭,勉強可以一起過日子的人即可。這樣我可以回去過我原來的生活,公司也能繼續經營下去。這是我目前所能想到最簡單的方法了。”崔景袖轉了轉眼珠子,語氣還是充滿對自己老爸的怨懟。

  崔摯鶴喪妻多年,身邊只有她一個女兒。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女兒可以接手公司,那麼就算沒遇到想要結婚的人,起碼還有強大的經濟後盾。

  但是崔景袖卻不是這麼想的,她想要過的生活絕對不包括經營一家大公司,再說他既然使出不告而別的手段來逼她,那她這個做女兒的自然也不能讓老爸太好過。

  老爸有老爸的盤算,她也有她的計劃。

  “可是萬一董事長真的不回來,小姐難道真的要在董事長缺席的狀況下結婚嗎?”姚明黥驚詫地問。

  他有時候真的會被這位小姐給嚇死。她看起來溫溫順順,氣質動人,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個乖巧的富家千金。但是在崔家出入十多年了,他很清楚這位小姐可不是沒有個性原則、容易擺平的人,她脾氣一拗起來,誰都拿她沒轍,包括她的父親。或許就是這樣,董事長才會使出終極手段,乾脆離家出走。

  只是董事長難道沒想過,小姐的個性是不可能按著董事長的盤算去做的。如果他真的管得動她,當年在大學選科系時,小姐就會去念企管而不是美術了。

  “那我有什麼辦法?又不是我不讓他參加的。”崔景袖聳了聳肩。

  姚明黥拍了拍額頭,呻吟出聲。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,老闆離家出走,還丟給他一個更難應付的人。如果董事長自己都管不動女兒,就不該把爛攤子丟給他這無辜的第三者呀!偏偏與崔家的情誼老早超出公事關係,他還真的沒辦法不嘮叨。唉,董事長怎麼還不回來呀!

  再這樣下去,小姐真的嫁給邵克庸那個流氓怎麼辦哪?

  然而坐在旁邊的崔景袖半點都沒發現他的苦惱,目光盯著膝上那本雜誌的封面,望著邵克庸那雙氣勢逼人的眼眸,微微發著怔。

  位於東區嶄新商辦大樓的邵氏投顧約莫有六十坪左右,占了這個樓層的一半面積。

  邵氏投顧的員工並不多,除了三個秘書之外,其他都是專案經理。這些員工全是邵克庸身邊的心腹,無論經手哪些投資案,哪些合併案,都是他固定的班底。

  邵克庸是個年輕老闆,不僅思想前衛新穎,也很能給手下一展身手的空間,跟著他做事,學到的、得到的總是比想象多。而他會這麼年輕就成功,自然不會是個容易敷衍的老闆,所以在邵氏投顧工作也很辛苦。

  白手起家的他,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創造出可觀的財富、資產,老早就成為媒體報導的重心了。

  邵克庸成功的秘訣在於聯合弱小或是分散的勢力,交換情報,提供互利的合作方式,以小搏大,進佔了不少優勢的企業。他從炒地皮、炒股、炒樓起家,現在他炒的是有發展前景的企業。

  現下邵克庸的財富規模早已不可同日而語,但他不曾拋棄過合作的夥伴。當年的企業聯盟夥伴直到現在都還是往來密切。

  因為邵克庸成功的過程太富傳奇色彩,所以關於他的傳聞總是不斷。不過,即便他現今已經富甲一方,但那些傳承多年的老企業卻不怎麼情願承認這股新勢力,雖然在一些社交場合中沒人敢將他排拒於外,但是那些自命上流的人卻總愛私下嘲諷他的出身。

  這些評論聽在克庸的秘書盧艾璉耳中都是個屁,在她眼底,邵克庸是個真男人,她很崇拜他,只是她並不敢表現出自己對他的傾慕。

  “邵先生,下午的會議已經都安排好。還有這個捐款的收據是不是要交給會計?還是您要自己留存?”盧艾璉看了一眼手裏的收據,有點訝異老闆會自己捐款給孤兒院。

  雖然他每年都會捐款給一些弱勢團體,但是都是透過她這個秘書經手。今天收到這張孤兒院的捐款收據,她還詫異了一下。

  “什麼收據?”他微微抬起頭問。

  邵克庸蓄著短短的發,那髮型與其說是個企業家,倒不如說比較像個禁用詞老大。加上他老愛穿深色西裝,還有那過於張揚的五官,跋扈中帶點傲慢的態度,讓很多人傳言他其實是從黑道漂白的。這是他致富故事的其中一種版本。他本人很清楚,卻很享受這些謠言,甚至刻意的繼續頂著這個造型,讓眾人持續編造故事。

  此時的他僅穿著一件白色襯衫,襯衫的袖子鬆開卷到手肘,襯衫下的肩膀寬闊,肌肉線條隱約浮動,若不是鼻梁上的眼鏡讓他有幾分斯文氣息,看起來確實不大像個企業家。

  “是一家孤兒院的捐款收據,面額是一萬六千八百塊。”盧艾璉將收據遞出去,眼睛還不忘觀察著老闆的反應。

  邵克庸微微皺著眉,一開始確實沒想起來這回事。但看到這個金額,他忽然想到一個禮拜前遇到的那個年輕女子。

  “一萬六千八?原來我皮夾裏帶了一萬六千八。”他嘴角浮起一抹淺笑,眼神柔和了起來。

  他想起那個短暫的邂逅,想起那個乍看很溫柔,其實隱隱帶著不馴氣息的女人。那天之後,他有點後悔就那樣放開她,因為她的身影像是在他記憶染上淺淺的色彩,加深不了卻也抹不掉,讓他有點懊惱。

  “放著吧!”他斂起笑容,繼續低頭看桌上的文件。

  知道老闆要她退下,盧艾璉只好收起好奇心,轉身離開辦公室。

  才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,桌上的電話就響了,盧艾璉接起電話:“邵氏投顧你好!”

  “你好,我找邵克庸先生。”電話那頭的聲音柔柔的。

  盧艾璉神情一警。“請問哪里找?”

  “我叫做崔景袖,麻煩妳幫我問問邵先生方不方便接電話?”那聲音依然徐徐地,帶著慣有的優雅。

  “崔小姐好象不是有業務往來的夥伴,如果是邵先生的朋友自然有他的專線電話或者手機號碼,就麻煩妳改撥了。”盧艾璉語氣略帶諷刺地說。

  “不用那麼麻煩了,我人已經到你們公司門口了。”崔景袖收起那柔柔的語氣,人剛好走進邵氏投顧的門口,隔著落地窗與盧秘書四目相對。

  盧艾璉詫異地掛掉電話,隨即迅速地起身擋到門口。“小姐,沒有預約的話,我們老闆沒辦法見妳。”

  崔景袖看了她一眼,也沒有生氣,只是聳了聳肩說:“我在這兒等他。”

  她話才說完,就往旁邊會客用的沙發坐下,然後掏出包包裏的雜誌翻閱起來。那本雜誌是新一期的商業周刊,上面的封面人物正巧是邵克庸。

  盧艾璉被她的反應給震住,居然一時反應不過來。她沒想到自己嚴峻的口吻,竟然還趕不走這個看似奇怪的女人。她身為邵克庸的秘書,自是替他擋掉過不少桃花,但是眼前這位小姐氣質,跟那些主動接近邵克庸的女人卻大不相同。

  看到對方落落大方的舉動,盧艾璉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。

  “不用招呼我了,既然是不速之客,也不好麻煩妳泡茶了。”崔景袖說著還朝她溫溫一笑,看起來挺有善意。

  盧艾璉也不好再嚴辭趕人,只好先轉身回她的辦公室。

  此時,邵克庸手裏拿著文件走進她的辦公室,對她說:“這份檔案的相關資料都找出來,我現在要看。”

  盧艾璉一愣,忍不住轉頭去看落地窗那頭端坐著的優雅女人。

  順著盧艾璉的目光,邵克庸看到了她,他的眼裏閃過一抹詫異,隨即在看到她手上的雜誌時,露出了然的表情。她恐怕是因為看到雜誌才認出他來的,只是她怎麼會找來?

  “我不知道自己魅力這麼大,可以讓妳找過來。”邵克庸站在她身側,望著她低垂的腦袋說。

  崔景袖猛然抬頭,在看到他的剎那,眼底閃動著一抹歡喜。而這抹神色不僅讓邵克庸印象深刻,同時也取悅了他。

  她朝他伸出手。“你欠我三百塊,我來要債的。”

  “哦?”邵克庸好笑地望著她。

  看著她的笑容是那麼的張揚,毫不掩飾自己是找藉口來找他,如此的坦然,竟讓他有點欣賞她了。

  她的接近是有點嬌蠻卻又帶點怯意,擺明瞭是故意接近,但是在一些細節上卻顯得有些笨拙,這表示她並不習慣做這樣的事,而這個認知居然讓他感到些許開心……

  “收到收據了吧?孤兒院說昨天寄出,你今天應該收到了。你皮夾裏的錢是一萬六千五百元,我替你添了三百,湊個好數位,一六八○○,所以你欠我三百。不過既然吃飯時間也到了,不如一起吃飯,就當你還債吧?”她唇邊掛著一抹笑,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藉口很牽強。

  “妳……該不會在倒追我吧?”他的眼底也染上了笑意。

  “追你?就用三百塊?”她揚揚手裏的雜誌,戲謔地說:“那也太誣衊你的身價了吧!”

  邵克庸搖晃了下手上杯裏的紅酒,手臂隨意地擱在椅背上,雙腳自然地交疊,身子的重心往後靠坐,整個人看似慵懶卻隱隱含著力量。望著坐在對面那個認真吃著東西的女人,他眉毛不禁又是微微一挑。

  她點了好幾道前菜跟色拉,從一開始就不疾不徐地吃著,很懂得規矩,也很優雅。遇到換道新菜品嘗時,還不忘用開水漱過口才繼續,看來宛若個美食家。

  “看妳的身材,想象不到食量這麼大。”邵克庸終於緩緩地開口。

  吃完了一道菜,崔景袖用餐巾擦拭了嘴,又喝了口水,這才抬起頭看他。“我最近實在太辛苦了,必須得補充一點能量。這家餐廳的色拉跟前菜比主餐出色,所以我就隨意點了。”

  邵克庸挾起擱在桌邊的賬單,好整以暇地掀開看了一眼。“我們這一頓吃了幾千塊,等我付了錢,妳下次不會又說這一頓超過三百塊,要回請我吧?”

  崔景袖愣了一下,然後噗哧笑了出來,還笑得止不住。

  邵克庸看她笑得肩膀都聳動了,包裹在大翻領毛衣下的細緻鎖骨看起來更為性感。她的美麗包裹在優雅之下,乍看是內斂的,但是這一笑,讓她整個風華全都渲染了色彩,眉目神情看起來亮眼動人,教他無法移開目光。

  “喔,天哪!有幽默感,這個加分。”崔景袖按了按眼角的淚水,唇邊笑意難掩。“你是不是一天到晚被追怕了,才會這樣說呀?”

  “普通女人是不會看了一本雜誌就跑來找一個陌生人的。”他彈了彈她桌上的雜誌說。

  “普通男人也是不會在大街上隨便親吻一個陌生人的。”她反駁回去。

 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,誰也不讓誰,做著無聲的交鋒。

  “我記得是妳先親我的。”他低沈的嗓音緩緩在她耳邊震動,像是低音提琴的琴弦一樣,聲波震入了她胸口。

  “所以我該負責?”她眼珠子一轉,看了看餐廳內的人。“親人臉頰算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嗎?我現在也可以去親……我看看,這附近有沒有順眼一點的人……”

  看到她目光流轉在鄰座的幾個男人之間,他有絲懊惱地瞪她一眼。他懷疑再刺激她,她可能真的會去親吻鄰座的男人,而他不知怎地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主意。

  “妳還是說說重點吧,我很忙。”他神情一斂。

  崔景袖望著他,微微挺了挺肩膀,然後一臉謹慎地盯著他看了好半晌。“我是來跟你提一個合作提案的。既然你是生意人,我就用生意人的方式來進行。”

  “合作提案?”她只是來找他談生意的?他對於自己心裏的失望有些不以為然,但此時此地不適合他去多想這個問題。

 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緊張。“我聽說過你的故事,很佩服你白手起家的本事。不過你雖然已經創造了驚人財富,卻還是有一點點不足之處。”

  “喔?”他嘴角抿起一個不帶笑意的笑。

  她儘量不去被他挑釁的目光影響,堅定地回視著他尖銳的眼神。“正因為是白手起家,邵先生似乎還缺少了一些上流社會的人脈,你需要一個踏板幫你打入那個世界。”

  “上流社會?”他嗤笑。“有這個必要嗎?不跟他們合作,難道就不能賺錢了?”

  “依你現在的實力,要成功複製賺錢模式並不困難。那些上流社會的人雖然矯情,卻是最早佔領財富之地的一批人,跟這些人往來或許並不愉悅,但卻可以提供不少方便之門,加速你累積財富的速度。不管怎樣,人脈就是錢脈,相信沒有人比你更清楚這一點了。”她侃侃而談。

  “看來妳做了不少功課。”他訝異於她話裏的精准度,顯然她徹底研讀過他的資料,才會對他有這些瞭解。“既然如此,我不妨聽聽妳的提案。妳建議我怎麼擁有這個進入上流社會的踏板呢?”

  “最簡單也最方便的方法就是婚姻。”她脫口而出,卻在迎上他目光時輕喘了口氣。

  “婚姻?”他的嗓音帶著特有的低沈,反而形成一種壓迫性。“妳不會是要向我推薦妳自己吧?”

  “你需要一個出身名門的妻子,能夠幫你應付所謂上流社會的文化。既有能力安排所有的社交活動,也能在人前提供溫順優雅的形象。”她的眼睛對上他的,不肯示弱地直視著他。

  “溫順?”邵克庸朝她挑了下眉,嘴角還帶著諷刺的笑。若不是瞥到她擱在桌上的手微微發顫,他還以為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呢!

  “起碼在外人面前我可以做到。”她挺了挺胸膛說,隨即眨了眨眼睛,讓眼神變得溫柔起來。

  “哈哈哈!”他朗笑出聲。“如果妳更賣力地說服我,或許我會考慮。”

  接著他抽出賬單,兀自走到櫃檯前去結帳。身後的她朝著他的背影齜牙咧嘴,他像是有感應似地轉過身,正好對上她來不及斂起的表情。

  “呃……”她被抓個正著,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。

  只見他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,然後轉身大踏步地走出大門。

  望著那個步伐帶著自信與霸氣的背影,她微微皺起眉頭,開始懷疑自己招惹這樣一個男人是否理智。

  她想要的是可以過著之前悠哉快意的生活,但是,找上一個色彩如此鮮明、輕易就能在她平靜的世界引起騷動的男人,真能讓她如願嗎?還是她會引狼入室?
作者: vivian19931206    時間: 2010-11-27 01:44 PM

本帖最後由 vivian19931206 於 2010-11-28 12:11 AM 編輯

  第二章

  早上六點半——          

  趴在大床上昏睡著的崔景袖,被害人手機的簡訊聲響吵醒。她天微亮時才合眼,現在邊兩個鐘頭都睡不到,沒想到就被吵醒了。

  “誰啊?一大早就傳什麼簡訊?”她半閉著眼睛摸了摸床頭櫃上的手機,然後將手機拎到面前打開簡訊——          

  你的說服一點都不賣力。        

  她瞪著那一行字,然後看了看傳來的號碼之後,立刻完全清醒了。

  “邵克庸?你這算是挑釁嗎?”                 
  
  她從床上翻身坐起身,直接回撥那個電話號碼,電話才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。

  “清晨六點半傳簡訊?我可以說你是故意的嗎?”她一開口就數落。        

  結果手機裏響當當起一陣低沈的笑聲,那笑聲像是回蕩在她耳邊似的,竟讓她覺得身子跟著酥麻了起來。奇怪,這男人嗓音好聽,連笑聲都有魅力,真不公平。        

  “我只是剛好想到,這是我起床時間,沒想到吵到你了。”他低聲說。“睡飽了?”                 

  “怎樣?想約我吃早餐嗎?”她看了看手錶,覺得睡意都消失了。昨天晚上她因為睡不著,看了一部影集,沒想到睡意更是遲遲不至,讓她差點把整季影集全都看完。

  “只是以為你是個有行動力的人,但都過了好幾天,也沒見你有所作為”他故意淡然地說。

  “哈哈,你在等我,對吧?”她開心地笑出來。“呵呵,看來我成功了一半了呢!怎樣,要不要娶我呀?”                 

  電話那頭的他沈默了片刻,然後才無奈地說:“回去睡覺吧,當我沒打過。”                 

  “怎麼可能——”她話才說一半,他就把電話掛斷了。她瞪著被掛斷的電話,神色有些猙獰。        

  把她吵醒了,現在還要她當作沒這回事,可能嗎?
        
  她毫不猶豫地再撥了一次電話,這一次足足響了十聲,他才接起來。
          
  “邵克庸,我們去吃早餐吧!給你機會認識一下,我是多麼贊的妻子人選。”她豪邁地說。
        
  然面電話那頭痛的他卻沈默著,把她的耐性都給磨光了。
          
  “你剛剛掛斷我的電話已經很過分了,現在再拒絕,我就去你公司找你單挑喔!”她警告著,其害很擔心他真的斷絕了與她接觸的機會。        

  其實她也不懂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在意,原本她名單上的候選人並不是只有他一個,但是自那天接觸之後,她居然白馬再找其他可能人選的事情給扔下,就連那份姚叔給的資料都不知道扔哪兒去了。        

  或許正是因為邵克庸太具有挑戰性,激發了她不服輸的一面吧!

  “那你可能會撲空。”他的聲音帶著笑意。“因為我今天要去南部去出差兩天,要跟我約會,恐怕你得另找機會了。”                 

  “把人吵醒才說要出差?那你今天不進辦公室了?幾點出發?”她忍不住問,忽然很想看看他現在在做什麼,是不是正站在鏡子前打領帶呢?她忽然有點好奇,這男人剛起床的模樣,是不是也像平常一樣具有侵略性?        


  “我會進辦公室,因為九點要出發,所以八點要先進辦公室一下,跟我秘書敲下時間吧……”他耐著性子解釋。        

  “不要!”她馬上拒絕。“我又不是你的客戶,還跟秘書敲時間哩!你去工作吧,我要去睡覺了,謝謝不聯絡。”                 
  
  這一次,她搶在他之前把電話掛了。

  她對著手機做了個鬼臉,然後氣悶地將臉埋進棉被中,試圖繼續睡覺。但是懊惱的感覺卻一直縈繞著她,腦子裏淨是克庸那雙帶著調侃笑意的眼眸。

  “可惡的男人!”她把枕頭拋到床下去,然後瞪著那枕頭足足有一分鐘之久,這才跳下床撿起來。

  “你是跟我卯上了是吧?邵克庸,我一定要讓你迷上我!”                 

  接著她就像一個女戰士似地起身梳洗,然後在音響中放進一張搖滾樂,加大音量播放出來。        

  一個睡眠不足的清晨,她卻像整裝待發的士兵一樣,充滿了鬥志。

  邵克庸掛完電話之後的心情,卻跟崔景袖迥然不同。        

  他有些後悔傳簡訊給她,因為才看到手機裏的來電顯示,發現是她打來的電話,他的嘴角就已經忍不住往上揚了。就在那個剎那,他發覺似乎讓她比其他人都要靠近自己,於是在那意動的片刻,他將那躁動的心意緊緊掐住,不肯任其放肆。

  可是當她在電話那頭像個小孩威脅要找他單挑時,他還真想丟下南不出差的行程,先跟她碰面吃早餐。

  這個女人做事情有些莽撞,但是卻有其魅力,讓他沒辦法不注意她。        

  “邵先生,資料全都備妥了,您的行李已經上車。車子也準備好了,隨時可以出發。”盧艾璉穿著一套剪裁貼身的套裝,這是為了陪老闆出差而做的裝扮,既優雅又不會太過亮眼。        

  “嗯。” 邵克庸僅隨口應聲,舉杯咽下最後一口咖啡,這才提起公事包。        
          
  這一次出差,他帶了一個專案經理跟秘書,三人魚貫下去地下停車場。負責開車的是專案林經理,而盧艾璉則是坐在駕駛副座,因為她知道邵克庸不喜歡任何身體的接觸,可以獨自坐著時,絕對不想跟人並肩而坐。        

  然而車子才出地下停車場,邵克庸就看到她了。
        
  崔景袖穿著一件淺綠色的大翻領毛衣,下面搭一條深色長褲,看起來既不失流行,還帶著一抹瀟灑帥氣。一頭微卷的長髮隨意披散在身後,而她的眼睛好象睜不開似的,微眯著眼。

  “停車。”邵克庸冷喝一聲,然後緩緩按下他這側的車窗。

  但是崔景袖根本沒看到他,兀自站著打了個呵欠,然後舉手看手腕的表,表情看救民於水火有點苦惱。

  一看到她那剛起床的模樣,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一抹笑。
  
  “崔景袖小姐,來洽公嗎?”他的嗓音帶著幾許調侃意味,不疾不徐地破空而至。

  一聽到他的聲音,崔景袖整個身子一震,然後咬了咬下唇,先戴上墨鏡,這才轉身面對他。“還沒九點,你要出發了?”

  他故意看了看手錶,有點苦惱地說:“還差兩分鐘,你堅持的話,我可以等九點整再出發。”

  她透過墨鏡沒好氣地瞪他一眼。

  邵克庸即便看不到她墨鏡後的雙眼,卻可以想象她的表情。

  “既然你是大忙人,沒時間約會,我決定當一個體貼的人來屈就你。”她大方地撥撥頭髮說。
  
  “喔?”他掀了掀眉尾。    
    
  她頓了一下,然後打開他身旁的車門,等直地站在他面前說:“我跟你去出差,坐過去一點。”

  她這話才出來,前座的兩人整齊地倒抽口氣。居然有人敢命令他老闆耶,真是不知死活的小姐!

  但是出乎兩人意料的,邵克庸雖然僵持了好幾秒鐘,但最終還是挪動身子,讓她坐進車裏了。

  “開車。”邵克庸沈聲道。

  林經理這才從驚訝中回神,趕緊把車開上路。

  “我要去南部兩天。”邵克庸冷靜地說,甚至沒轉頭去看坐在身邊的崔景袖。

  “我知道啊,你早上說過了。你不用擔心,換洗衣物去了再買就好。你開會或是工作時,我會自己找樂子,不會打擾你的。”她朝他笑了笑說。

  他有點詫異地看她一眼,然後才開口:“摘下墨鏡,我不喜歡隔著這玩意兒跟你說話。”
    
  她微微噘著嘴。“我睡眠不足,有黑眼圈。”

  “我剛剛已經看見了,還看到你打呵欠。”他涼涼地潑了桶冷水。

  她訝異地張了張嘴,然後懊惱地摘下墨鏡。“不知道什麼叫做非禮勿視嗎?”

  這男人夠霸道的,還命令人摘下墨鏡,真的不給她任何遮掩的工具,想要她在他面前赤裸裸的毫無防備嗎?

  他伸出手,拇指在她眼下的陰影處畫了兩下,眸光低垂。

  她忍不住屏氣凝神,總覺得他的反應總是讓她感到意外,讓她覺得有些難以招架。這個跟她預想的不大一樣。

  “做什麼偉大的事業,弄出黑眼圈了?”他低沈的嗓音在她耳邊回蕩。

  “看電視了,怎樣?我這人最喜歡活得像只米蟲,從來就不是做大事業的類型,讓你失望了。”她有些挑釁地說。

  他放開手,往後靠坐著。“因為你的米蟲志向,才打算找個人結婚,把公司交給他管?”

  “你要這樣說也沒什麼不對,我想自己的日子,不想接手我爸的公司。或許有人會覺得我不負責,身在這樣的家庭,只享受而不付出,可是我這人很任性,只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,偏偏我們家又只有我一個孩子,我爸也只能在我身上打主意。”她乾脆大方的承認。

  “所以你才找上我?為什麼是我?”他轉頭緊盯著她。

  她勇敢地回視他的眼神,然後有些懊惱地紅了紅臉。“莫非你對自己的魅力有所懷疑?”

  看到她那帶點不甘心的羞怯神情,讓他原本咄咄逼人的氣勢都給消滅了。看到她也對彼此間的吸引力有著難以掌控的懊惱,他頓時覺得平衡了許多。

  “既然你那麼想過自己的生活,跟我去出差肯定不是什麼好選擇,上高速公路前你還有機會逃走。”他冷靜地提醒著。

  “我不要,你少看扁我,我說跟你去就是要跟你去,絕對不後悔。”她雙手盤胸,冷哼一聲。

  他笑了笑,從腳邊的公事包掏文件來,兀自看了起來。


  看到他竟然冷靜地開始工作,她也不服氣地從自己的包包抽出文件夾,這些都是姚叔交給她,待批閱的公文。於是兩個人就肩並著肩坐著,各自翻閱著手上的公文,時間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中度過。

  不過不知道是公文太枯燥使然,還是她昨天睡不到兩小時所致,當車子平穩地賓士在高速公路上,她開始打起瞌睡來。

  原本專注於手上工作的邵克庸,因為肩膀被她的頭撞了下,便側過臉瞧她,只見她頭往前傾,瀑布般的發絲遮蓋住了她的臉龐,然後隨著車子前進的韻律,頻頻打著瞌睡。

  頓時覺得好笑的邵克庸伸出一根手指將她額頭往後按,讓她的腦袋靠回座位,這下子她終於不用往前直晃了。但是接著他發現她開始左右晃動,額頭更是直接撞上旁邊的車窗,撞疼了也不肯張開眼,嘀咕兩聲自己揉了揉,竟然兀自再睡去。

  “真是敗給你了。”他放下手邊的公文,抽出身側的小抱枕,一手托起她的臉,再將抱枕塞進她肩膀跟車門間的縫隙,讓她不用再去撞車窗。

  看著她那跟孩子沒兩樣的睡顏,想到她睡眠不足還硬要跟著他去出差的舉動,他的心竟然變得柔軟了。

  邵克庸真的非常忙碌,去一趟中南部出差,連跑好多個點看廠、開會,沒體力的人還真是沒辦法跟著他做事。

  原本生活作息就很隨意的景袖,倒是見識他工作時嚴肅的那一面了。她雖然有些任性地硬跟了來,倒是一如她承諾的,不妨礙他工作。每次當他去開會時,因為太無聊,她居然把帶來的公文都給批完了,姚叔如果看到了,肯定會很感動的。

  老爸這一離家出走,公司重要決策都落在她身上。雖然姚明黥分擔了很多,但是不少事情還是得她自己來。最近她的生活完全失序,弄得她該睡覺的時間睡不著,該清醒的時間又不夠清醒,黑眼圈都跑出來了。

  終於,忙了一整天之後,一行人進了旅館。盧秘書已經先行訂房,到櫃檯checkin之後,先把房卡遞給了老闆.

  “邵先生,您的房間。”盧秘書看都不看坐在旁邊的崔景袖一眼,對她來說,邵克庸才是她的老闆,她沒必要服侍閒雜人等。更何況對於崔景袖不請自來的行為,她根本不以為然。

  “你住幾號房?”崔景袖拉住邵克庸的手,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磁卡。“我去訂個房間,在你隔壁!”她說著笑咪咪地起身。

  但是邵克庸一手扣住她,轉頭示意林經理跟盧秘書先走。頓時盧艾璉有點後悔沒幫崔景袖多訂一間房,不然應該可以把她的房間隔得遠遠的。

  “怎麼了?”看著其他人走開,景袖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。

  他揚了揚手裏的磁卡,另一手依然穩定地扣著她的手腕,那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,讓她不至於掙脫,卻也還有掙紮的空間。“既然敢來,不敢跟我用一個房間?”

  看到他眼中那放肆的光芒,以及那張揚而毫不掩飾的侵略意味,她狠狠地倒抽了口氣,頓時手足無措。

  “我……我們沒那麼熟吧?”她頓時覺得喉嚨發幹,心跳加快。

  “這是那個跟我求婚的女人嗎?”他刻意而挑釁地問。“來不來?或者你可以搭最後一班高鐵回臺北?乾脆別浪費時間了。”

  聽到他話裏的意思,她詫異地瞪大眼。這男人是說如果她沒膽跟他睡一間房,他也不再允許她的靠近了?也就是說不按著他的意思,兩人結婚的事就算是破局了?

  這男人忒地霸道!

  她真想瀟灑地轉身走出這家飯店,揮揮手跟這囂張的男人告別,但是看著他深刻的五官,還有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,她閉了閉眼。

  她就是沒辦法放手。

  再睜開眼時,她狠狠瞪了他一記,然後一手用力抽出他手上的磁卡,再把手上稍早採買好的換洗衣物塞進他手裏。

  “走吧!一三一七號房,對吧?”

  她踩著高跟鞋,優雅地挺直身子率先往前走,那模樣就像女王出巡似的。而她把購物袋塞進他手裏的行徑,簡直是把他貶成僕從了。

  但是看著她那刻意的姿態,他只能笑著搖頭。

  這個女人真是太有趣了,反應真的很不一般,害他逗她都要逗上癮了。

  但是景袖的灑脫帥氣也只維持了小小一段時間。進了房間後她先去洗澡,但一剝去衣物的遮蓋,她濕著發,僅穿著一件浴袍時,卻怎樣也踏不出浴室。

  其實她對於男女的身體接觸所知真的有限,因為她以前交往過的男人都還沒機會到這一步,她就先分手了。對於男女情愛,她覺得有些煩心,不是很喜歡把自己的生活搞得那麼複雜。簡而言之,她是個懶人,懶得接管父親的公司,懶得談戀愛。只想過著隨興的日子,無負擔、無壓力地沈浸在她的繪畫世界。

  但是眼前,她為了保有原來的生活,居然招惹了這麼一個難掌控的男人。她是不是瘋了?是不是正在走向自我毀滅的不歸路?

  猶豫了片刻,她沒有直接穿著浴袍出去,反而換了今天才買的毛衣跟牛仔褲,衣衫整齊地走出浴室。

  “那個……我洗好了,你可以用浴室了。”她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。

  但是正站在音響前播放音樂的邵克庸,一眼就看穿了她。

  她的忐忑不安,她的緊張扭捏,以及她故作的瀟灑輕鬆。


  當他放下手邊的CD往浴室走去,在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,他開門道:“我幫你要了隔壁的房間,只要撥通電話給櫃檯,他們會把鑰匙送上來的。”

  說完不看她詫異的眼神,他兀自走進還散發著熱氣的浴室,脫去禁錮了一整天的衣物,他走進水霧中,讓熱水放鬆他緊繃的肌肉。

  邵克庸還拿不定主意該拿這女人怎麼辦。

  他對婚姻真的沒什麼幻想,他賺錢,經營事業是為了滿足個人的成就感,從來就不是為提高自己的身分地位。所以他不曾想過拿婚姻當籌碼,來替他自己省事。崔景袖所提議的,他可以靠著崔家的力量建立龐大的人脈,這他知道,卻不被引誘。就算不跟那些所謂上流社會的人往來,他還是可以靠其他方式擴大事業版圖。即便曲折一點、崎嶇一點,也不是沒路可走了。

  但他卻無法毅然決然地拒絕她,主要是因為自己的確被她吸引了。

  她是個富家女,脾氣心性有著他從來都懶得應對的任性,但是崔景袖有種奇異的迷人特質,讓這些任性的舉動都像是撒嬌似的,柔軟了他的心,也放鬆了他的防備。

  不知怎地,只要想到她,他的嘴邊就會浮起一抹笑意。是那樣直接而純然的喜悅,讓他舍不下這道照進他灰暗世界裏的光。

  洗浴過後,他隨手拿了條浴巾圍在腰際,心想她約莫已經收拾好東西到隔壁房去了,就直接推開浴室門走出去。

  但是崔景袖再次出乎他意料。

  “快點來,十點有一部片子還不錯,既然你沒時間去約會看電影,我們就在這兒看吧!”她朝他揮了揮手,那個本該逃走的人居然還安坐在他的床上。

  她身上穿著一件眼熟的襯衫,長髮松松地盤在頭頂,臉頰旁還留著一綹不聽話的發絲。她雙腿盤坐在床尾,腿上還放著一盤……爆米花?

  “你為什麼還在?”他的聲音近乎粗魯。因為在看到她盤坐在床上的剎那,一抹尖銳的驚喜那樣毫無預警地穿透了他,緊接而至的竟是緊繃的欲望冉冉而生。

  景袖看到他緊繃的神色,趕緊避開他的眼神,但目光一落到他光裸的胸膛前,立刻偷偷吸了口氣。

  他身上殘留的水正沿著胸膛往下滑,滑進他低低圍在勁瘦腰際的浴巾邊緣,然後消失。

  “你是故意嚇我的吧?原本就不打算跟我同房,剛剛在樓下故意想把我嚇走,對吧?”她若有所思地回視他。

  “所以你就覺得自己安全了?可以不用抖得像個受驚的處女了?”他氣憤地吼她,氣她的不受控制。

  “我……我哪有?”她被這一搶白,臉蛋不知道是因為尷尬還是害羞,整個脹紅。“總之,我已經決定留下來了。就算你現在要跟我上床,我也不會逃跑的!”她坐直身子,挺起肩膀說。

  他走到她身旁,捏著她襯衫衣領的一角。“這是我的。”

  她紅著臉抬頭看他。“我忘記買睡衣了,我看你行李箱裏有兩件襯衫,應該夠穿,就……借用一下。抱歉,我明天買一件新的賠你。”

  他用那深沈的眼眸注視著她,然後無奈地歎了口氣。“有時候看你還真是個孩子。”

  他今年三十,而她二十四,六年的歲月雖然不能說多遙遠,但他原本就是深沈的人,面對她那帶著純真的傻氣時,真的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。好象自己對一個孩子有了欲望,心情真是有些尷尬。

  “我哪是孩子?我已經滿二十四了。”她抗議地說。“我只是沒什麼經驗,你……如果是你……我也可以。”她柔細的雙手按在自己胸口的鈕扣上,毫不懷疑地迎上他那複雜的眼神。

  他按住額頭,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。

  被他這麼一笑,她懊惱了起來。“別笑了,邵克庸,我生氣了喔!”

  他這麼笑是什麼意思?嘲笑她的生嫩嗎?

  在她的抗議之下,他放肆的笑聲終於逐漸收住。“好了,如果你保證不侵犯我,我就讓你住下來,可以了吧?別生氣了。”

  她朝他做了個鬼臉,然後用枕頭打他。

  邵克庸笑著取下飯店的浴袍套上,然後才到她身旁坐下。“你去哪兒弄來的爆米花?”

  “飯店提供的,但也沒微波爐可以爆,我只好按客服專線請人幫我爆。快點,電影開始了,快坐好。”

  他轉頭看她愜意的神情。“你用什麼盤起頭髮,看起來有點眼熟?”

  “你的筆。”她坦承不違。“難用死了,太重了,盤不紮實,下次別買這麼重的筆。”

  看到她把他那價值十幾萬的名筆給批評得一無是處,他差點笑出來。

  “櫃子裏有提供泡面吧?那肯定有衛生筷,不如用那個吧!”他憋笑著提議。

  “衛生筷?”她轉頭瞪他。“我是看在你的筆還挺有質感的,才勉強忍受它的沈重,不要得寸進尺喔!”

  他但笑不語,不想指出誰才是得寸進尺的人。

  電視裏播放的電影開始了,原本邵克庸懷疑自己能不能專注地看影片,但是出乎意料的,有個暖暖的、柔軟的身子靠在他身邊,他居然很快地就習慣了。

  他專心地看起電影來,然而身旁那個說要看電影的人居然在嗑完一盤爆米花之後,身子逐漸靠著他滑坐下去。

  最後乾脆把他的大腿當枕頭,呼呼大睡起來了。

  “景袖?”他低聲喚。

  “嗯……”她咕噥一聲,眼睛連睜都沒睜開。

  他的手指輕輕地摸了摸她散落的發絲,一種莫名的溫柔攫住了他的心。

  “稍早還緊張兮兮,現在居然在一個男人的腿上呼呼大睡,你這是信任我,還是看不起我呀?”他無奈地搖了搖了頭,卻不想把她推開。

  就這樣,在這個時間的這個空間,他與她以一種靜昵的溫柔相會了。他把電影看完了,但是端在他心頭不放的卻是她那無防備的睡顏。
作者: vivian19931206    時間: 2010-11-27 01:44 PM

本帖最後由 vivian19931206 於 2010-11-28 12:10 AM 編輯

  第三章

  清晨六點半,邵克庸在生理時鐘的催促下醒來。

  清醒後第一個感覺,是沈甸甸壓在他結實小腹上的東西。他皺著眉頭伸手探到被窩裏,卻摸到一隻細緻滑膩的腳丫子。

  “景袖?”他這才想到本該睡在身側的女人,轉過頭去,卻只看到空蕩蕩的枕頭。

  微微起身,只見昨天晚上在電影開演沒多久就呼呼大睡的女人,睡癖極差地翻了一百八十度,此刻正趴睡在床尾,只有腳丫子擱在他的肚子上。

  他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腳,她卻把腳板往他小腹蹭了蹭,害他頓時心猿意馬起來。

  掀開棉被,他隨著她趴到床尾去,動作輕巧地沒有驚動她。無聲地撥開她臉頰便的發絲,在看到她眼下的陰影時,有點憐惜地碰了碰她的臉蛋。


  昨天晚上一開始還緊張兮兮的她,他想起他見到她的第一眼,想起那個站在寒風中等著他踏出咖啡廳的女人,是不是從那個時候開始,他就沒辦法拒絕她了呢?

  即便幾度故意激她,試圖把她趕走,但當她沒有被嚇跑,反而留了下來時,他心中浮現的可是竊喜?

  從來沒想到一個女人可以這麼吸引他的目光跟注意,就在他不經意的時候,她的身影跟生動的種種神色,竟然已經在他腦海中紮根。就像此時此刻望著她,他的胸口居然隱隱發燙,感覺到一種奇異的滿足。

  忍不住地,他探過頭去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。

  “嗯……”她僅是輕輕動了一下,沒有醒來。

  他再度探過去,這一回的吻落在她小巧的鼻梁上。這個吻還沒結束,他就感覺到她的眼睫毛在自己臉頰旁拍動。他的唇邊漾起一抹溫柔的笑,下一個吻直接落在她的唇上。

  一個輕吻結束,他退開來,正巧看到她睜開眼。

  “克庸?”她輕喚,睡眼還惺忪,但笑靨帶點傻氣,沖著他直綻放。

  他再不壓抑自己的衝動,張開嘴吞滅了她唇邊那抹笑靨,直接與她做最親密的接觸。

  她反應有點遲鈍,但是過沒多久,她就開始回吻他,學他探索她的嘴一樣,描繪著他迷人的唇部線條。


  他低吟著結束這個吻,氣息有些不穩地盯著她看。

  她被看得有點羞赧,眨了眨眼問:“我昨天看電影時睡著了?”

 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。

  “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。我怎麼就睡著了呢?”她說著趕緊摸了摸身上的衣服,襯衫還在身上,於是鎮定了一點。

  看來沒有發生什麼她該記得卻完全忘光的事情!

  “再跟我求一次婚吧。”他低聲說。

  “嗯啊?”她詫異地瞪大了眼。然後她發現他沒有笑,眼神看起來比平日要溫柔,但卻是認真的。

  於是她有點緊張地坐起身,拉了拉身上的襯衫,整了整頭髮,這才清了清喉嚨,慎重地說:“邵克庸先生,你想不想娶這個有氣質的優質美女當老婆呢?”

  瞧她雖然一頭亂髮,衣衫不整的,但是腰脊跟肩膀都挺得像個女王似地,就算要求婚還不忘誇獎自己,讓他差點笑了出來。

  “看在你沒有我不行的份上,我就答應你吧!”他嚴肅地點了點頭。

  她愣了一下,好象不敢相信他真的答應了。

  “你……你答應了?你……要跟我結婚嗎?”她說話竟然有些結巴。

  他伸出手去,用手指梳整著她亂七八糟的發,然後滑過她的臉龐,落在她下巴,再將她下巴抬高——

  “懷疑嗎?”他說著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。

  她緩緩紅了臉蛋,然後伸出手去抱住他,將他的頸項緊緊圈住。

  對於她無聲的擁抱下那激動的情緒,他回以厚實的擁抱,算是給她的答案跟保證。

  許久,這兩人就這樣靠坐在一起,貪戀著彼此的懷抱,有時候光是擁抱,給人的滿足感遠勝於其他。

  只是現實並沒有給他們太多溫存的時間,很快地床邊的電話響起,邵克庸只好放開她,探過身子去接電話。

  “邵先生,早上九點鍾約了客戶,您梳洗完畢要到二樓用餐,還是叫客房服務呢?”打電話來的是他準時的秘書。

  “早餐?”他轉頭詢問地看了景袖一眼。

  景袖趕緊小聲地說:“我要吃自助早餐。”

  “我會自行去用餐,八點半在一樓大廳碰面。”邵克庸直接說完就掛掉電話,轉頭看了她一眼。“剩沒多少時間,你還想去二樓吃自助餐?”

  “喔,剩沒多少時間,那我們最好動作快一點,不然會沒時間吃個過癮。”她說著一把將他拉進浴室裏。

  只見她拆了一支牙刷,將牙膏也弄好遞給他,再幫自己弄好,準備開始刷牙時,他還拿著那只牙刷發愣。

  “快點呀!”她放肆地用臀部頂了他一下,算是催促。

  邵克庸失笑,無奈地在催促下開始刷牙,像這樣兩個人肩並著肩梳洗,對他還真是陌生。但是景袖好象毫不在意,動作自然得好象他們天天都這麼做。

  他的目光透過面前的鏡子,落在她身影上的眼神不禁柔和了許多。

  終於,兩個人都梳洗完,也將行李收拾好。兩個一起走出房間時,她還在抱怨著:“本來想看看你起床時是什麼模樣,頭髮有沒有很亂,不知道你衣衫紊亂時是什麼模樣,結果你卻比我早醒,不公平!”

  “你不知道睡到幾重天去了,還想比我早醒?還有,你那可怕的睡癖是什麼時候養成的?太可怕了。”他扣上門,忍不住說說她。

  景袖還來不及反駁,就發現隔壁兩間房的人正好也開門出來,來人正好是盧秘書跟林經理。

  這下可好,全部的人都知道她跟邵克庸睡一間房了!她有些無錯地尷尬笑笑,邵克庸卻給她一個鎮定的眼神。

  “你們也決定到二樓用餐嗎?”邵克庸緩緩開口,語氣再平淡不過,好象帶著一個女人從房裏出來,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。

  “呃,對。”林經理趕緊應聲。

  不過盧秘書臉色有點難看,瞪著景袖的眼神帶著點敵意,但是也很快地收斂住,沒在自己老闆面前失態。

  四個人下到二樓之後,邵克庸的部署很識相地不跟老闆同桌吃飯。

  景袖有點尷尬地吃這早餐,然後說:“早知道就去隔壁睡了,感覺好象被捉姦在床一樣。”

  邵克庸倒是氣定神閑地吃著早餐,他瞄了她一眼。“那我不是更吃虧,被一個睡癖很差的人踢了一晚,還要被誤會?要不要我把他們兩個叫來澄清一下?”

  “唉呀!”她趕緊踢了他一下,叫他別亂來了。“好,我不吃了,吃飯,吃飯!”

  他又睨了她一眼,“就要結婚了,大家很快就會知道的,沒什麼需要尷尬的。”

  “說的也是,那你覺得婚期要訂在什麼時候?”她開始問起。

  “我會請秘書查看一下工作行程,如果可以,下個月看能否進行,婚禮的瑣事我會交代盧秘書……”

  她伸手打斷他的話。“不要請秘書做,公私分明。我來,雖然瑣事很多,但還是我來吧!”

  她若猜得沒錯,盧秘書屢次對她帶點敵意,說不定是因為喜歡克庸,如果真是如此,讓盧秘書來籌辦婚禮,未免太殘忍。

  “你說的沒錯,不過我記得有人最大的志向就是當米蟲,自由自在地生活,為什麼願意做這種麻煩事?雖然可以儘量從簡,但是有鑒於你家的傳統,應該還是得舉行公開儀式,眼科是免不了的。”他淡淡地說。


  “我是懶人沒錯,但為了未來的日子可以繼續當懶人,我也只能付出點努力嘍!再說你是大忙人,我會儘量把事情處理好,需要你時再請你出現。”她雖然活得很任性,卻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。籌辦婚禮這些事情跟籌辦大型宴會相去不遠,她相信自己可以辦得到。

  “那就這樣吧!”他點頭同意。

  緊接著兩人又討論了些細節,景袖甚至認真地做了筆記,還被他挑眉諷刺了一番。

  景袖與克庸的婚事如火如荼地進行著。婚事只要一開始籌辦,很容易就走漏了消息,媒體很快報導出來,這樁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婚姻讓大家都非常好奇。


  景袖白天會負責去處理婚禮的細節,到了晚上就賴到邵克庸家,帶著她公司的公文,賴著他幫忙給意見。就這樣過沒多久,崔氏食品的管理重擔就逐漸挪移到邵克庸身上去了。

  崔氏現在面臨最大的問題是通路過於老舊,沒效率的毛病,只要通路一改善,管理起來就簡單輕省很多。這個問題邵克庸用專案的方式幫她做了個企劃案,光是這個就幫了她莫大的忙。至於其他重要決策,她雖然是簽名蓋章的人,但是幾乎都是把公文交給他閱讀,再按著他意見執行,她樂得輕鬆。她每次都在他看公文時,賴在他腿上打瞌睡,過得還真是愜意。

  但是對崔摯鶴來說,在報紙上看到自己女兒的婚事,只能說是晴天霹靂。

  他一通電話直接撥給自己的特助姚明黥——
  
  “董事長!您回來了?”姚明黥的聲音帶著驚喜,卻又有幾分苦惱。“那個消息是真的,小姐真的打算嫁給邵克庸。”

  “什麼?她怎麼可以嫁給那個傢夥?她在我不在時決定結婚已經夠過分,還選了那什麼物件?她不知道邵克庸是什麼樣的人嗎?是爆發戶,是投資客!更是冷血的傢夥!”崔摯鶴覺得自己快要中風了,他這女兒怎麼就這麼不安牌理出牌,讓他這個坐老爸的這麼辛苦?

  本以為下猛藥離家出走,可以逼她接下崔氏食品的管理擔子,但這下可好,才不到一個月,她就替自己弄了一個非常不該招惹的未婚夫!

  “小姐也知道董事長的心意,只是小姐有小姐的想法。邵克庸是小姐挑中的,我也曾經阻止過她,但是小姐很堅持要嫁給邵先生。其實我覺得邵克庸也不錯,我見過他們相處的樣子……”姚明黥試圖替這小倆口說話,因為他看過他們相處的模樣,原本反對的想法也消減了不少。

  以前他見過的邵克庸,就是一副冷硬的模樣。但是跟小姐在一起的他,看起來柔和許多,起碼落在小姐身上的目光是如此。他覺得這是一個會疼惜他家小姐的男人,如果真這樣,實在沒必要大力反對。

  再說小姐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,她會挑上邵克庸,自然是有其道理。加上最近邵克庸幫崔氏企劃的幾個案子都實行得很好,他個人更沒反對的理由了。邵克庸雖然還沒在崔氏掛任何職稱,但其實已經是地下執行長了,小姐大概打算結婚後就正式將管理的棒子交出去。

  “我說不行就是不行!”崔摯鶴忍不住吼叫了起來。“景袖呢?在公司嗎?我打手機怎麼都沒開機?”

  “小姐今天好象在家裏整理東西。董事長回來臺北了嗎?”

  “我直接回家,我得跟那個丫頭談談。”崔摯鶴直接掛了電話。


  過沒多久,他將車子開進自家車道,然後氣急敗壞地走進屋裏。

  景袖的寢室門開著,裏面傳來音樂聲響。他筆直走向女兒房間,一進門就看到地上攤了好幾個紙箱,而床上堆滿了一落落整理好的衣物。

  “你今天怎麼這麼早?”景袖坐在地板上,正在整理CD唱片,不經意轉頭,這才看到自己老爸。“爸!爸!你回來啦!”

  看到跳起來朝自己奔來的獨生女兒,崔摯鶴火冒三丈的怒氣終於收斂了一點,還是伸出手去抱了抱她。

  “你太過分了,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。雖然知道你是故意的,會自己照顧自己,但是起碼也打個電話保平安,這樣實在太壞了。”景袖忍不住數落自己的老爸。

  “所以你就弄個婚禮,來逼你老爸回家?”他興起一絲希望,或許女兒並不是真心想嫁人,一切只是逼他回家的詭計。

  “你看到報導了?”她看到了老爸的臉色一眼,就知道他不贊同。“是真的。我要嫁給邵克庸,當然正常情況下也希望你們先熟悉對方,但是老爸不是離家出走嗎?好在現在也不遲,克庸等等會來,我們一騎吃晚餐吧!”

  “景袖!”崔摯鶴生氣地喊。“你不能嫁給那個人,我反對。”

  “爸,你一直想要我接管公司,但我並不想做這一行。我也知道因為我是獨生女,讓你沒有選擇。所以我幫我們彼此想了個折衷方案,以後克庸可以幫我管理公司,老爸如果想退休,就把公司交給他。如果老爸還願意做,就繼續自己經營。這樣簡直太完美了。不是嗎?”她試圖好好地分析。

  “我關心的是你的幸福,甚於公司的經營。景袖,你這麼聰明的孩子,當真不知道爸爸的心意嗎?”若不是女兒有那個能力,他也不會想讓她繼承。但是眼下她卻寧可把自己嫁掉,也不願意接手公司?

  “我知道,我當然知道,但是爸,父母固然想幫孩子鋪一條最好走的道路,但是孩子卻有自己想走的,不見得安全卻充滿吸引力的路。我知道這樣的我可能讓你更操心,但是請相信我的選擇,克庸就是我的選擇。”她平靜卻堅定地說。

  “你愛上那個男人了?才短短一個月,怎麼可能?那是錯覺,你不要傻得被那樣的男人迷惑了。邵克庸白手起家,什麼場面沒見過,他要迷惑你一個單純的女孩再容易不過了……”

  “爸,是再容易不過,但是他為什麼要?我有什麼好圖的?要錢他說不定比我們家更有錢。邵氏投顧雖然以並購企業為主要業務,但是經手的公司都是資本額超過十億百億的。要女人也多得是漂亮的女人,他為什麼要誘拐我?”景袖只差沒說出是自己去靠近他的,那個提議結婚的人可是她呀!

  “總之我反對,他的氣質我不喜歡,他的家世背景也配不上你……”崔摯鶴看出女兒的決心,整個心神都亂了。

  他這個女兒平常挺好說話,但只要她決定要做的事,就算再困難也要做到。現在她的眼裏滿是堅定的神情,看來是勢在必行了,但他卻不想面對。

  跟邵克庸那樣冷酷無情的男人在一起,萬一她真的很愛他,卻被無情地對待,他真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兒會受什麼樣的苦!要說是家世背景配不上,還不如碩士邵克庸的性格讓他無法放心。

  “爸,你跟他認識認識,說不定你會喜歡他的。”景袖試圖說服父親。

  “別再說了!馬上取消婚事,我不會答應的。你不想繼承公司,我就不逼你,你想結婚,我會幫你物色物件。這件事就這樣,沒有爭辯的餘地!”崔摯鶴不惜以高壓手段制止女兒。

  “爸,就算你現在覺得可以不逼我繼承公司,但是我們家就只有我一個孩子,最終你還是會要我接下來的,即便是五年,十年,甚至二十年後。不如還是按照我的計劃,這個繼承人的問題就能夠徹底解決了。”她試圖說服父親,但看到他冷硬的表情,就知道沒成功,她懊惱地喊道:“就算是私奔我也要嫁給他!反正辦婚禮很累,你真的反對的話,我們就去公證結婚了!”

  “景袖!”一個低沈的聲音喝阻了她。

  崔家婦女一齊轉過身,就看到邵克庸踏進她的臥室,顯然已經把父女兩人的爭執聽進去一部分了。

  “克庸……”景袖看了他一眼,真不希望剛剛父親說的那些話被他聽到了。

  “不要對自己的父親這麼沒禮貌。”他低聲說,話裏雖然沒有指責,但威嚴性可不減。

  她咬了咬唇,抱歉地看了自己老爸一眼。“對不起,爸,我剛剛太大聲了。”

  一看到女兒被邵克庸給管的死死的,崔摯鶴簡直哭笑不得。這個對他總是無法無天的女兒,居然會聽一個男人的話。但話說回來,一看到邵克庸是兩人關係中權威的那一方,他心情也好不了。

  “東西整理好了沒?”邵克庸轉頭低聲問。

  景袖看了看四周,有點心虛地吐了吐舌頭。“今天只能拿一、兩箱。”

  因為婚期在即,他們說好先把她要搬去新家的物品分批帶過去。邵克庸在市區買了一層六十坪大的房子,空間足夠容納她的一堆雜物,還可以有一間專屬畫室。新居的裝潢沒有太大改動,不過佈置都是兩個人一起跳的。

  “今天整天都在整理?”他語氣裏透著關心。

  “嗯,挖出很多好玩的東西。你今天不用加班嘛?”她小聲問。

  “怕你太無聊,先來看看你。”他轉頭,面對正盯著兩人細語的崔摯鶴說:
  
  “崔先生,方便的話,一起吃飯好嗎?”

  “爸?”景袖這才放軟嗓音,拉了拉父親的手臂。

  被女兒這一撒嬌,崔摯鶴滿腔怒火也消減了不少。“橫豎都是要吃的,要吃就吃吧!”

  景袖笑著親了自己爸爸一記。“吃飯了,耶!吃什麼好呢?我們爸爸最喜歡的餐廳吧!”

  邵克庸看著他們婦女的互動,嘴邊噙著淡淡的笑。

  崔家父女跟邵克庸到市區一架川菜館吃飯,因為是崔摯鶴常去的餐館,很容易就要到了一個包廂用餐。

  景袖也是個機靈的女兒,晚上吃飯時拼命給自己老爸夾菜獻殷勤,一頓飯下來,崔摯鶴的臉色已經和緩許多了。
  
  三個人用晚餐後,走出餐館,冬天的冷氣吹來,剛好吹散肚腹裏的熱氣。

  “好舒服喔,我們區喝杯茶或是咖啡吧?”景袖一手勾住一個,一邊是父親,一邊是未婚夫。

  “景袖,你先回去,我跟邵先生走一走。”崔摯鶴哪可能隨便就被一頓飯唬弄過去,他好歹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。

  “爸!”景袖緊張的頓了頓,抗議地喊。“你想跟他聊什麼?我也想一起聊。我又不是小孩,別想這樣把我打發走。”

  “正因為你不是小孩,不然就好辦多了。”崔摯鶴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。他這個執拗的孩子,有時候讓人想乾脆打她一頓屁股,說不定比用說的有效。

  “可是……”景袖原本還想反對,但是目光一接觸到邵克庸,看到他朝她微微點了下頭,最終她只好噘著嘴,讓步了。“你別想嚇跑他,我們已經睡在一起了,說不定現在肚子裏已經有你的外孫了,你可別還你的小外孫喔!那我先走了,爸爸,拜拜。”

  景袖一說完也不管自己爸爸的臉色多麼詫異,迅速地朝邵克庸眨了下眼,就跑到路邊攔了輛計程車離開了。

  “這……”崔摯鶴為之氣結。“養小孩是來討債的嗎?她說這什麼話……你……”他看了看旁邊沈默的邵克庸一眼,一時為之語塞。

  邵克庸微微一笑,比起他這個做父親的反應,態度倒是沈穩許多。

  “景袖之事在虛張聲勢。”邵克庸淡淡地說,卻也沒正面否認兩人發生過關係。

  崔摯鶴無奈地歎了口氣。“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反對你吧?邵先生在商場上也是個名人,我對你身上的眾多傳聞沒什麼意見,對你的經營方式、投資方法也不予置評。但是要娶我的女兒,老實說我還真的接受不了。”

  “伯父,您不用稱我邵先生,直接稱呼我名字吧不管怎樣,您都是長輩。”邵克庸先打斷。

  崔摯鶴猶豫了下,終於說:“好吧,那麼邵克庸你倒是說說,像你這樣一個在商場上見多識廣的人,怎麼會想要跟我女兒結婚?”

  “是她跟我求的婚,我考慮了一段時間,最終決定答應她。”想起她找上他的種種經過,邵克庸眼裏不禁浮現一抹笑意。“您應該很清楚自己女兒的誰服裏,更別說還有她的魅力了。”

  崔摯鶴聞言掩額呻吟。“她跟你求婚?這個丫頭真是……”

  “她說她是來提供一個合作案的,她認為我需要崔家的人脈幫助我擴展視野版圖,所以自薦成為我的踏板。而條件自然是要我提供我的專業替她經營公司。老實說,崔氏食品的營運狀況我已經頗為清楚,我沒有刻意想知道,二十她非常有系統地把營運狀況介紹給我瞭解了。”邵克庸老實地交代。

  “那你應該知道,這丫頭其實滿聰明的,要自己經營公司並不成問題。所以我一直希望她接下來,才會離家出走,沒想到她給我搞這出!”崔摯鶴再也忍不住。

  居然跟他反對的傢夥抱怨起女兒來了。
   
  “她的性子我想您應該比我更清楚,如果她跟你說不,那就是真的不要。”邵克庸頓了一頓.“我並不是非要管理崔氏不可,對我來說,食品業也不是我預計攻佔的事業類型。往後不管您要接回去自己經營;還是委託其他專業經理人都可以,但是景袖是真的不願意接手。”

  “不管你怎麼說,我還是不放心把女兒嫁給你。你的閱曆太多,性子太深沈,而景袖小你好幾歲,加上都在學畫,接觸的人並不多。你若想傷害我的女兒,他怎麼招架得住?”崔摯鶴也很老實地坦白。

  “您恐怕低估了自己女兒的魅力。難道您真的認為我答應這婚事,是為了崔家的人脈嗎?不走捷徑照樣有其他路走,你不會認為我是那種沒有選擇餘地的人吧》”邵克庸淡然地說。

  “你這是再說你對景袖……是有感情的?”崔摯鶴詫異地問。

  邵克庸淺笑不語,但他的表白也只能到此程度。“太過浮濫的臺詞我不會說,但我可以保證自己不會是辜負這段婚姻的人。”

  崔摯鶴望著他,神情若有所思,一時間心情有點複雜了起來。對於這個他堅決反對的男人,僅就著短短的對談,竟然覺得有些欣賞起他利落而內斂的談話方式。
作者: vivian19931206    時間: 2010-11-27 01:45 PM

本帖最後由 vivian19931206 於 2010-11-28 12:10 AM 編輯

  第四章

  出平景袖意料之外,她的父親對這樁婚事的反對聲浪雖然沒有完全消失,卻小了許多。她曾經問過邵克庸,那天單獨跟她父親談了什麼,他卻只是淺笑著,什麼也不肯透露。

  後來她還去問了自己老爸,詛料崔摯鶴居然跟她說:“克庸自己沒告訴你?既然如此,那我就不該說,等他想說時就會說了。”

  得到的答案讓人氣結,但是她也知道如果邵克庸不說,怎樣賴他都沒用的,最終她也只好暫時壓抑下自己的好奇心。

  婚禮最大的阻力一旦消失,進行起來就順當許多。從決定結婚到真正舉行婚禮,只有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,連景袖都佩服自己能在這麼多雜事中熬過來。不過看著邵克庸忙碌工作之餘,還要抽空參與婚禮籌劃,她可是連一點抱怨都不敢說了。

  今天是他們倆的結婚典禮,早上在拜別父親時,她哭得像個淚人,把妝都給哭花了。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真的長大了,要脫離父親的庇護了,想到多年來種種任性的行為,內心頓時感到內疚跟萬分感傷。她老爸強忍眼淚,父女倆才沒哭成一團。

  其實今天最忙碌的是她父親,晚上在飯店席開上百桌,崔摯鶴穿梭全場招待賓客,還把女婿介紹給親友,確實是累壞了。

  邵克庸算是見識到崔家的人脈了,真的非常廣,許多他一直想見的人,在這一天通通一起見到了。即便這不是他答應結婚的原因,但是崔摯鶴的關係明天倒是被這圈子給接受了。

  婚宴結束,景袖先在飯店房間梳洗,把妝都給卸了,這才跟邵克庸開車回到市區的新居。

  “累了吧?”邵克庸擁著她走進大廳,把所有燈都給點亮。“這裏整理好後,你還沒機會完整看一次新家吧?”

  “我想看,可是腳好痛,穿了一整天高跟鞋。”她一臉倦容,嫉妒身旁的男人在一天的折騰之後,居然還能容光煥發。

  他站在原地涼涼地看著她,完全沒有反應。

  景袖不滿地撅起嘴,朝他伸出手去。這才她懶得暗示,乾脆明示了。

  他挑了下眉,一臉好笑地看著她。她耍賴的功夫真是越來越熟練了,他是不是不該太順著她,以免把她寵壞呀?

  但是景袖哪是那種可以隨便打發的人,她跺了跺腳,放下伸出去的手,大有隨地要坐下的架勢。

  “像個孩子似的!”他搖了搖頭,終於彎身講她打橫抱起。“以後要是養了孩子,難道要跟小孩子爭寵嗎?”

  她喜孜孜地圈抱著他的脖子,開心的說:“那就不要養孩子,你只要疼我一個。”

  “果然是獨生女的霸氣呵!”他好笑地說。“這是客廳,你看過了。下面這個是你的工作室,很大一間,隨便你要在裏面畫畫還是打滾都可以。”

  “哇,晚上用這種燈光一打,感覺就像藝廊。我們走一圈!”她催促著。

  這剛上任的苦命老公只好化作忠實的車夫,抱著她繞了諾大的工作室一圈。當他站到落地窗那側時,她從玻璃的反光中看到兩人的身影,不禁看得出了神。

  “克庸……”她輕聲喊。

  他隨著她的目光落到玻璃上映現的畫面,一個高大的男人橫抱著一個纖細的女人,女人的小腿光裸地晃在他的臂彎外,看起來纖細而動人。她一頭皮昂兩的發絲披著,頭順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。頓時間,他有種奇特的感覺,好象自己孤獨的生命已經徹底改變,現在的他不再是一個,而是一對了。

  “我現在才深深的感覺到我們已經結婚了。”她輕輕地說,然後仰頭親了他下巴一記。

  “那麼我應該給你更深刻的感覺才對。”他說著便低頭吻住了她。

  一吻方休,他眼底的眸色變了,在幽微的光線中炯炯發亮。她看出他眼底的欲望,臉頓時間紅了,只能講臉埋進他胸口。

  他沒再猶豫,抱著她筆直踏進彼此共用的主臥室。一推開門,床頭上那張結婚照就映入眼簾,讓他們更清楚地感覺到婚姻生活的開始。‘

  他講她放到床上,她的發絲披散開來,及時臉蛋還是有點羞 地暈紅,但是不掩她性感的姿態。他凝望著她,緩緩解開西裝外套,隨手擱在旁邊的椅背上。

  原本還在東張西望掩飾羞 的景袖,在目光掃到他身上時,竟然就沒辦法移開了。於是她只能紅著臉欣賞這一場只為她表演的脫衣秀。

  雖然已經看到過他只圍著一條浴巾的模樣,但此刻看著他解釋的肌膚逐漸裸露出來,她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。

  這男人即便脫了個精光,站立的姿勢依然那樣充滿霸氣,一點都不在乎自己時候有衣衫遮掩。她很喜歡看他走路,總覺得那種“雖千萬人吾往矣”的霸氣,讓人無法不被他吸引。這是一個即便在困境中, 也能保持腳步往前行的人。而她喜歡這樣的一個男人。

  “我……我先跟你說實話,我……”她有點忐忑地坐了起來。

  渾身只剩下一條貼身內褲的他坐上床,一手拉起她的手,一邊還回答著:“你要說你沒經驗的事吧?”

  “你怎麼知道?”她太過驚訝,完全沒發現到他靈巧的手正在解她的上衣,當然也不會知道要害羞了。

  “上次你跟我去南部出差,我就看出來了。你緊張的模樣都寫在臉上,只不過過沒多久,你就忘記緊張,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。”他笑著說,手一揚,她的上衣飄然落地。

  “我……那個我是知道你不會隨便碰我,所以我以放鬆就睡著了,而且前一天晚上我根本幾乎沒睡。”她說著會然停下來,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自己半裸的身子,臉又整個漲紅了。“一定要……一定要脫衣服嗎?”

  他好笑的看她一眼,傾身親了親她的嘴,再親了親她的額頭。“如果你還沒準備好,我可以等你。”

  看到他眼底的欲望痕跡,以及他溫柔的話語,她的心裏用上一陣溫暖。她老爸不知道,這男人雖然名聲不怎麼好,對她卻一直很體貼。她聽說男人一旦被喚起,欲望沒能釋放是很痛苦的,可他卻願意為她忍耐,即便是在這新婚夜。

  她終於不再矜持,伸出手去按住他赤裸的肩膀,然後跪坐起身,也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。

  她輕柔的吻沿著他眉骨落到閉上的眼皮上,然後順著那挺直的鼻梁,最終落到他有型的唇上,力道從輕到重,然後她的舌輕巧地談進他嘴裏,試圖翻攪連她都陌生的情欲之門。

  他的反應是立即的,輕微的呻吟後是更具侵略性的回吻。

  “克庸!”

  當他的唇落到她胸口,她的手指穿過他濃密的發絲,只能仰起頭,感覺到自己身、心完全敞開了,毫無保留。

  但是當他溫潤的吻用那溫柔的風暴席捲而至,她也只能選擇迎接這風暴。陌生的情欲混合著種種陌生的情感,她在這肢體的接觸間不斷體驗到新的、從沒監視過的情感經歷。

  當他的一部分侵入到她的身體時,她感覺到自己的感情也被佔領了。在包容他的同時,她的心也跟著將他收納了。
   
  景袖身上穿著晨褸,厚實的將自己的身體包裹著,但是微微敞開的領口還是露出一點歡愛過的痕跡。

  “又沒看到你頭髮亂亂的樣子了,你怎麼老是比我早起?”她手裏握著馬克杯,用暖燙的咖啡煨著發冷的手。

  她靠在更衣室的衣櫃上,看著他著裝。這間更衣室緊鄰著主臥房,裏面的櫃子四分之一是他的衣物,其他空間都是她的。

  “你又不用上班,明明眼睛都睜不開了,回去睡吧!”他邊打領帶,還探過頭去親了她臉頰一記。

  她把被子遞出去,讓他喝了口咖啡。


  “你好可憐喔,結婚也不能放婚假,馬上就要去上班。”她憐惜地拍了拍他臉頰,同情地說。

  “有什麼辦法?我這個月就只能壓縮出這些時間結婚,有個女人就是等不了,非要趕快結婚。”他笑虐地說。

  “那還真是辛苦你了,邵先生。”她咬他一口。“哇,你這張圖示是什麼?”她好奇地推開他衣櫃,看著上面貼著的圖表。

  那張表將他所有衣物都列檔編號了,還把所有搭配的方式通通用編號注明,相當仔細。

  “是盧秘書整理的,這樣我只要按照建議搭配就好,不用花太多時間想哪條領帶要配哪件襯衫。”他敲了敲那張紙說。

  她聞言臉色有點怪。“秘書做的事情這麼細呀?那你出差的行李也都是她收拾的嗎?”

  想到另一個女人可能因為業務關係,在形式上跟他有某種親密的接觸,讓她頓時覺得不是滋味。

  “我辦公室有放一份三天左右的行李,萬一臨時需要可以馬上取用。如果天數長的,有時間我會自己收拾,沒時間就讓盧秘書代勞了。怎麼了?”他輕聲問。

  看來對他來說只是公事的一部分,沒想那麼多,或許她不該幹預太多,畢竟她是為了保有自己的生活而結婚,怎可以因為結婚就要干涉他原本的生活呢?

  “沒事。我也想每天早上幫你打領帶,可是我領帶打得不太好."她吐了吐舌頭說。

  “沒關係。”他拉了拉她的發。“我每天都很早起床,你不用跟著起來,就按著你原本的作息就可以。昨天也沒睡多少,你得回去補眠,不然剛結婚就有黑眼圈,人家會以為我虐待你。”

  “你是虐待我,看我身上都是瘀青。”她瞪了他一眼,想起昨夜種種親密的接觸,自己倒是又臉紅了。

  他按著她身後的衣櫃,頭抵著她肩窩歎了口氣。“千萬別在一早考驗男人的自製力,你這樣讓我好想蹺班。”

  她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,臉更紅了,於是她推了推他肩膀。“快點去上班喔,乖,我等你回家吃晚餐。”

  他用盡意志力才放開她。“我走了,回去睡吧!”

  “嗯,開車小心。”她拉了拉他的手,有點不舍。

  終於,邵克庸出門上班了。景袖躺回床上,一閉上眼,腦海裏卻全都是他的身影。

  結婚跟她想的很不一樣。原以為她只是多了一個室友,可以照樣過以前的生活,說起來她現在過得生活是跟婚前沒什麼不同,但是心情上卻是大大不同了。

  她的心思似乎避免步了繞著另一個人轉,即便兩人不是因為熱戀交往許久才結婚,但是她卻感覺到對他的眷戀越來越深。


  景袖結婚以後的生活其實還滿自由的。邵克庸周一到周五都相當忙碌,一個禮拜裏起碼有兩個晚上要加班。身為人家的老婆,不用煮三餐,不用打理家裏,也不用服侍老公,算得上是自由了。

  這段時間她倒是多了很多時間畫畫,創作量也相當可觀,比她以往都還要好。結婚一個月,她倒是沒回過娘家幾趟,惹得她老爸老媽抗議連連。

  今天就是因為這樣,她才特意進公司陪老爸喝茶。

  “你這丫頭,結婚那天還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,結果結了婚我沒打電話,就都不出現了,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!”崔摯鶴熱不住數落。
   

  “爸!”她趕緊賴了過去。“人家最近很認真在畫畫耶!除了偶爾幫克庸辦宴會之外,我都是認真工作著。”

  結婚後她確實實現承諾,辦了一個規模滿大的宴會,把她們家往來的企業家介紹給克庸。雖然他看起來實在不怎麼積極,但她還是把宴會辦得很成功。還有一些熟識的人私底下詢問過她,讓她問問紹克庸是否有合作的意向。她興致勃勃地告訴他,他卻只是應聲說會再跟對方聯絡。她也不想管做生意的事,於是每再問後續狀況。

  “畫畫不都畫著玩的,算什麼工作?”崔摯鶴不以為然地說。

  “爸,你怎麼這樣?人家克庸才不會這樣說我。”她抗議。“雖然我不是什麼名畫家,但是都有持續在創作,而且有些作品還賣出去了。”

  “對,你現在什麼都是老公最好,才會完全忘了我這個老爸。”崔摯鶴不是滋味地說。

  “哪有?我不是幫老爸解憂了?你看,克庸把崔氏食品的通路重新建構後,不是讓整個銷售網熱絡起來了?連姚叔都忍不住稱讚他,你不能否認這一點吧?”她還不忘幫老公討功勞。

  “他是挺能幹,所以我現在不是很清閒嗎?對了,你改天跟他提提,我想把董事長位置讓給他,讓他找一天來公司露面,和員工認識認識。可是我好不容易退休了,唯一的女兒都不來理我,我也挺無聊的。”崔摯鶴無奈地說。

  “爸,你是小孩嗎?成天想著玩?”她故意誇張地譴責道。

  “罷了,你還是回去你老公身邊,真是話不投機。”崔摯鶴攆起人來。

  “爸,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情想順便跟您商量。”景袖手棋玩笑口吻。“克庸幫崔氏做了很多事,一直都沒有支薪,我想過了陣子把手裏的崔氏股票過戶給他。”

  崔氏食品的股份絕大多數都在崔家人手裏,崔摯鶴手上有百分之四十,而景袖擁有的百分之二十是她母親過世時繼承的。其他崔家親戚擁有一些零散的股份,但都沒有他父女倆多。

  “你的跟他的不都一樣,需要刻意這樣過戶嗎?”崔摯鶴有點不解。

  “他的是他的,我的是我的。婚前我提議簽了夫妻財產分開制同意書,他應該比我有錢,我不想得不該得的。但是即便他比我富有,我還是覺得應該把崔氏的股份給他。這是我的想法,爸覺得呢?”因為股份牽涉到公司的運作和經營,她才會先找父親商量。

  “我沒什麼意見,但是你們這一對年輕人到底在想什麼?夫妻財產分開制?都是夫妻,還分什麼彼此?”崔摯鶴看了女兒一眼。“你結婚了,也該成熟些,不然你老公會很辛苦的,不要老是任性地過日子,人總是要長大的。”

  “噢!是誰之前還說克庸配不上我的,現在倒是一面倒向他那邊去了。”景袖做了個鬼臉。“那我這任性的女兒要走了,改天再跟老爸一起吃飯嘍!"

  “唉,你倒是端莊點,婚姻經營是很需要學問的,不要輕忽這之中的深度,否則會付出代價的。”崔摯鶴語重心長地勸告著。

  “好,我知道了,我會對他好一點的,真不知道誰才是你的女兒!我走了,掰掰。”她朝老爸揮了揮手,走出崔氏食品辦公室。

  一到街上,吹著冷風,她的心緒隨著父親的話轉了轉。
  
  她也想更靠近克庸一點,但是他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工作上,她實在沒辦法太過打擾他,畢竟他給了她自由的空間,她也該尊重他的工作才是。所以除了周末,他的時間太多花在辦公室,她也不能抱怨。

  只是有時候她會覺得寂寞,有些妒忌那些跟他一起工作的人,跟他相處的時間比她多太多。這種感覺很陌生,以前的她從沒覺得非有個情人陪在身邊不可,因為即便一個人,她也很少感覺到寂寞。但是最近,她卻很想多靠近他一點,即便是從他忙碌的時間中多佔領一點也好。

  想到他,她轉了個方向,決定去一趟他的辦公室,第一個遇到的就是守門員盧秘書。

  “你好,克庸在忙嗎?”景袖朝盧秘書打招呼。
  
  盧艾璉的臉上倒是完全沒有歡迎之意,只是很公式地點了點頭。“邵先生在開一個視訊會議,大概還要一段時間。”

  “嗯,沒關係,我等他,你忙你的吧,不用招呼我了。”景袖看得出來對方不是很贊同她在上班時間到辦公室來,但是她轉念一想,如果有困擾,應該是克庸來告訴她,而不是她這個秘書。

  盧艾璉看了她一眼,隨即坐回位置上繼續工作。老實說她確實很不喜歡崔景袖隨意出現在辦公室,雖然老闆跟誰結婚是他的自由,但是像邵克庸這種做大事業的男人,就該娶一個更懂事的妻子才對。而崔景袖這個富家千金,怎麼看都只是妝點門面用的,當妻子一點都不適合。

  她不懂邵克庸怎麼會娶這樣一個女子。她雖然很心碎,但每天還還是努力振作,說服自己起碼邵先生一天待在辦公室的時間比在家多,可是她一看到崔景袖,還是忍不住怨歎命運的不公平。

  這三年來她待在邵克庸身邊,努力壓抑自己感情不越線,只盼望他在一個回首的剎那能記得她,能注視她。可是這無怨無悔的守候,在崔景袖出現後,完全變了調。

  她隱忍多年的仰慕就快潰堤,她的感情開始叫囂,這一切的不平衡全都怪到崔景袖身上。對她來說,崔景袖僅是因為家世好就得到邵克庸,實在是一件不公平的事。

  再說,像她這樣一個幼稚又任性的年輕女子,哪里懂得像邵克庸這樣的男人?他需要的應該是像她這樣一個既優秀又願意為他犧牲的女人才對。當她知道邵克庸要結婚,而且娶的還是崔景袖時,她真的快要發瘋了。

  可是她不能隨便發瘋,如果沒有把握可以把邵克庸搶過來,那麼隨便動作只會徒惹他生氣罷了。她得耐住性子,再想想。

  “崔小姐要跟邵先生一起用餐嗎?”盧艾璉客氣卻冷淡地問,她儘量不看崔景袖,以免自己的眼神洩露憤怒的情緒。

  正在翻閱雜誌的景袖抬起頭來。“嗯,他時間許可的話,我想跟他一起吃飯。”

  “讓我替兩位預定餐廳吧!”盧秘書專業地說。

  景袖遲疑了一下。“不用吧,我們還沒決定吃什麼,謝謝你了!”

  雖然對方看起來就是個盡職的秘書,但是景袖莫名地就是感覺到不舒服,所以也不想跟著對方的指示走。她總覺得這秘書對她不是很客氣,但又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發脾氣。

  “邵先生最近工作比較繁重,建議不要用太過油膩或者刺激的食物。上回兩位吃過川菜後,他腸胃似乎不適了好幾天,崔小姐知道嗎?”盧秘書有點挑釁地問。

  景袖聞言臉色變了變。


  對於秘書比她這個老婆還要清楚他的身體狀況,她感覺到懊惱跟愧疚。但是盧秘書那帶著指責的口吻,讓她極為不舒服,再怎樣也輪不到外人來管他夫妻倆的生活,這女人會不會管的太寬了?

  “如果有問題,克庸自己會跟我說的。他也不是那種沒有主見的男人,想必盧秘書應該比我清楚才是。”景袖忍不住諷刺回去,呆呆站著挨打是在不是她的風格。

  果然,盧秘書的臉色白了幾分,緊抿著嘴不再發一語。

  好在邵克庸在這時推開門走了出來,打破了兩個女人無聲的戰爭。

  “景袖?來了怎麼不喊我?”邵克庸走到她身旁問。

  她把雜誌收好,起身。“盧秘書說你在開視訊會議,反正我今天沒什麼事,就等著。請問忙碌的邵先生能賞我這閒人一頓乍飯吃嗎?”

  “嗯,午飯是沒有問題,等我一下。”邵克庸轉身問愣在一旁的盧艾璉。“盧秘書,我下午的行程是什麼?”

  “您兩點有小組會議,晚上有一個餐敘。如果推遲小組會議,可能會耽擱到餐敘時間,要我取消會議嗎?”盧秘書說著還不著痕跡地看了景袖一眼。

  景袖差點沒當場翻白眼。

  “如果你沒時間,我們樓下隨便吃個簡餐就可以。要吃麥當勞我也沒問題喔!”景袖故意說。

  邵克庸倒沒注意到兩個女人間暗潮洶湧的氣氛。“把會議推延到三點吧,不會耽擱到餐敘的,我們走吧,景袖。”

  崔景袖順從地拎起包包,挽著老公的手走出邵氏投顧。

  “想吃什麼?”一到樓下,邵克庸磚頭問她。“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川菜館,你爸不是很喜歡川菜嗎?要不我們先去吃吃看?”

  “不要川菜。”她氣悶地搖了搖頭,想到盧秘書的話,雖然她很不服氣,但是她也不想讓邵克庸腸胃不適。“我們今天吃清淡點。”

  最後他們兩個挑了一家以養生食品為主的餐廳。一坐下來,邵克庸還有點訝異地說“我不知道你對這種餐廳感興趣?”

  景袖聳了聳肩。“我不會煮菜已經夠對不起你了,好歹也要會挑餐館吧?你是不是吃外食都吃膩了?要不我們也請個人燒飯,這樣你准是下班的話,還能吃上一頓家常菜。”

  “那倒是不用了。如果要請人做三餐也可以,這樣你自己飲食時間會穩定一點。作息不正常也就算了,連吃飯都不正常,你才會搞壞身體。”他搖了搖頭說。

  “我沒關係,我隨便哪里都能蹭頓飯吃。”她考慮著自己學做菜的可能性,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喔?

  “你今天怎麼這麼早起?”他笑著問,通常他出門前她都只能睜開眼睛跟他說掰掰,然後就會倒回去繼續昏迷。

  “我去爸那邊陪他喝茶,下午要去畫廊跟經紀人談事情,剛好午餐可以來找你,幸好我今天沒撲空,你真是個大忙人。”她皺了皺眉頭說。

  “是啊,已經夠忙了,有人還想把自己該做的事情丟給我,當然忙翻啦!”他故意說。

  “克庸,盧秘書……很能幹吧?她當你秘書多久了?”她忍不住問。

  “嗯,多久了?大概有三年了。是很能幹,如果沒有她,很多東西我都會找不到。很細心,思路也相當清晰的一個人,其實如果改做專案經理,應該也會有不錯的表現,但她似乎沒有哪個意思。”邵克庸公正地評論著。

  “這麼能幹的人,就讓她管這些雜事,會不會太埋沒了?”她試探地問。

  “我的手下沒有不能幹的人,再說我給她的薪水也夠優渥的,辦公室裏的經理每一個都是來了就沒離開,最資淺的也有兩年經歷了,我的團隊是最優秀的,何來埋沒之說?”他不以為然地說。

  “感覺自己老公似乎對仰慕他的秘書小姐沒有其他想法,景袖偷偷地放了心,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剛剛自己的胸口像被堵住似的悶得慌。

  是她想太多了,只要克庸沒那個想法,盧秘書再喜歡他又有什麼用?

  “好。你的團隊是最優秀的。失敬!”她朝他做了個鬼臉。“快點吃飯吧,別讓你秘書說我把你拐出來,還讓你餓肚子。”
作者: vivian19931206    時間: 2010-11-27 01:46 PM

本帖最後由 vivian19931206 於 2010-11-28 12:09 AM 編輯

  第五章

  邵克庸臨時決定去一趟香港,這一回他帶走了一個專案經理,反倒是盧艾璉沒有跟你,被留在臺灣處理預定的公事。

  景袖是被他一通緊急電話通知才知道的。雖然他忙得連回家一趟都沒時間,就打算直接從辦公室到機場,但是景袖還是堅持送他一程。

  當車子開到機場,她陪著他去航空公司櫃檯check in,看著他把行李放上輸送帶,她忽然有種衝動想拉住他,要他別走。

  當然她不能這麼做。儘管她時常像個孩子似的跟他耍賴,但是在正事上她很清楚自己不能那麼做。就算結婚後她每天等他下班都夠煎熬了,現在還要分開三天,她還是不摁那個阻擋他的腳步。

  “那個就是你放在辦公室的法寶啊?”辦完手續,她跟他上了二樓咖啡廳,點了咖啡。“其實你只要通知我,我也可以幫你收好行李送到公司的。”

  “事情發生得有點急,既然公司有備用行李,我就直接帶走了。再說即便你的工作時間沒有固定,但還是要工作,我總不能為了自己方便,隨意打斷你工作。”克庸端著咖啡跟她一起坐下。

  “你還是可以問一下嘛!我真的不行會跟你說的。”她笑了笑說。“你這樣,以後我怎麼好意思跟你耍賴?這樣你不就把我變成惡女了?我也會想幫你做點事啊!”

  “原來你現在還不算惡女啊?”他恍然大悟地說。

  她愣了一下,這才發現自己被調侃了,伸出手去拍了他手背一下。“你才是惡男,嘴巴那麼壞。”

  “那麼這個惡男要離開三天,你終於可以鬆口氣了。”他笑著說。

  但她臉上的笑容卻斂起。“如果我真的是惡女,我就綁住你不讓你去了。”

  看到她有些落寂的表情,他的神態一軟。“是我不好,從結婚以來都這麼忙,連蜜月也沒去。”

  她搖了搖頭。“沒關係,我又不是小孩子,我等你回來,你每天都要打電話給我喔!”

  “嗯。”他點頭承諾。

  即將分離的愁緒纏繞在她的胸口,即便還有很多話不成言語,她也沒時間多說什麼,因為時間已經逼近。

  “我該出關了,這幾天要是不敢一個人住,就回娘家吧!”他親了親她手背後起身。

  “我又不是小孩子,沒事的。你不在我正好可以一個人滾來滾去,床上都不會有障礙物。”她故意說。
     
  他失笑。“我看你還是乘機把可怕的睡癖改改才是。”
  
  她瞪了他一眼。
  
  就算心裏再不舍,這對新婚不久的夫妻也只能在機場分開,暫時分離三天了。
  
  神情有些落寞的景袖送走了克庸,緩緩地走出出境大廳,正考慮是要招計程車還是搭巴士回臺北時,一個熟悉的身影攔住了她。
  
  “盧秘書?你怎麼來了?”景袖詫異地問。
  
  今天的盧艾璉穿著一件連身洋裝,跟平時的套裝打扮不大一樣,氣質看起來柔和許多。令景袖訝異的是,今天一看,盧艾璉長得很不錯,頭髮一放下來,整個人不比模特兒遜色。
  
  “可以佔用你一點時間嗎?崔小姐。”盧艾璉難得客氣地說。
  
  “你是特地在這兒等我的吧?你說吧,有什麼事?”景袖知道她從不稱自己是夫人,一直都是以“崔小姐”稱呼,她肯定是故意的。
  
  “我們能不能找個地方談談?我想說的話需要一點隱私。”盧秘書近乎哀求地說。
  
  “就在這兒說吧!”景袖不以為自己能跟她喝咖啡而不噎著。
  
  於是盧艾璉遲疑了一下,再抬起頭時,眼神裏已經有了一抹破釜沈舟的決心。
  
  “老實跟你說,你應該也猜想得到,我……喜歡邵先生,不,應該說我愛他!”盧艾璉沈穩卻堅定地拋出炸彈,低垂的眼睛裏閃過一抹算計的精明。
  
  景袖臉色蒼白了幾分,但還是抿抿嘴鎮定住。“就算你愛他,對克庸來說,你只是他的秘書。而你特意趁他不在時,來跟我說這個,是何用意?”
  
  “希望你不要生氣,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。我很抱歉這陣子對你的態度不大好,但請你站在我立場想想,我跟在克庸身旁已經三年了,這三年來我陪他走過創業最艱辛的階段,當他的得力助手,做他的情人,在公事上處處替他處理好小事,不是因為我沒能力他就,而是因為我放不開他。一聽到他要跟你結婚的消息,我等於死了一回……”盧艾璉的表情苦澀,神情確實帶著淒迷。
  
  “你……你胡說什麼?情人?”景袖就像心窩被打了一拳,不知怎地就是悶痛異常。
  
  “你很訝異嗎?”盧艾璉悲愁地看她一眼,再低下頭時穩穩地斂住心思,整個人顯得非常悲愁。“我還以為你起碼會感覺到呢!畢竟我長年跟他日夜相處,會超越工作夥伴關係,也是正常的,更別說我一直都很愛他。雖然我從來不曾這他結婚,但是他因為你的家世關係而娶了你,對我還是很大的打擊……”
  
  盧艾璉說到悲傷處,還流下了眼淚。
  
  景袖全身僵硬,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嘴裏所說的話。“我不相信你,你以為憑你隨便挑撥幾句,我就會被嚇到而逃走嗎?你也太小看我了,盧秘書。”
  
  景袖把“盧秘書”三個字咬得特別重,意在提醒對方她的身分。
  
  “我知道我就算再愛他,你也不會成全我的。你不相信我跟他有著超乎公事的關係吧?那麼你應該很清楚知道,他大腿後側有塊小小的胎記,這樣你還覺得我是在騙你嗎?”盧艾璉邊說邊細細看著她的反應。
  
  景袖再怎麼會忍,臉色還是變了變。“那也不代表什麼,你可能從其他地方知道他的胎記。就算你們曾經發生過關係,那也是在我認識他之前,我相信他不可能這樣對我的。你最好在我發脾氣之前離開,否則這件事情鬧到克庸都知道,對你沒什麼好處!”
  
  “你真的能夠確定我們的關係已經斷了嗎?老實說,現在我才發現,老是這樣天真可愛也沒什麼不好。或許正是因為你這樣天真,克庸才會娶你的。”盧艾璉語帶同情地看著她。
  
  “你……你以為我真的拿你沒辦法?信不信我可以讓你丟工作,還會沒地方上班?”景袖憤怒地說。
  
  盧艾璉的暗示像根針紮痛了她,萬一他真的還跟她有曖昧呢?如果沒這樣的事情,盧秘書真的能這樣信誓旦旦嗎?
  
  男人婚前有情人,她不是天真得不能接受,但她完全無法接受跟她在一起後,他還有其他的女人,即便只是一個床伴,即便他們結婚的理由本來就不是因為愛情。
  
  而如果真是這樣,她除了難堪氣憤之外,為什麼還麼這可能性感到如此痛苦?她的胸口怎麼會如此窒悶?
  
  她大可以在言語上戰勝這個秘書,但是光想到他可能背判了她,巨大的痛楚瞬間淹沒了她,教她清楚地明白——
  
  原來……她對他的感情已經這麼深了?
  
  想到剛剛送走他時,那種依依難舍的心情,不也是因為她已經這麼愛他的緣故……
  
  還有人比她更可笑嗎?在丈夫的情人找來攤牌時,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放得這樣深了,已愛得容不下一粒沙了……
  
  “崔小姐,不……邵夫人……”盧艾璉眼眶裏盈滿了酸楚的淚水,那口氣像是梗住了般,緊抿著嘴,眼淚不斷往下掉。她掙紮了好久,接著做了一件連景袖都訝異的事,她跪了下來——
  
  景袖詫異地嘴巴都合不上了。這個之前一直表現傲慢、自滿的女秘書,跑到她面前哭成淚人兒也就算了,現在居然跟她下跪?
  
  “如果只是我……如果只是我的問題,那麼我或許可以忍耐……再痛也忍,聽你的話離開,可是……可是孩子是無辜的,一生下來就沒爸爸,對孩子也太殘忍了……太殘忍了……”盧艾璉哭得渾身顫抖,整個人幾乎快趴倒在地。
  
  “不……我不相信,不可能的!”景袖往後退了一步,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跪在眼前的人。
  
  不會有女人拿自己名譽開這樣開玩笑吧?如果不是因為有了孩子,一個高傲的女人會在她面前卑微地下跪?
  
  她本來還不肯相信的,但是這眼前的一切,包括這個哭到快斷腸的女人,讓她沒辦法再否認。
  
  如果只是過去的情人,她可以強勢地處理掉,但是一旦牽涉到孩子……她真的能狠下心趕走這個女人嗎?
  
  “這事情……你告訴克庸了嗎?”景袖忍住紊亂的心思,強自鎮定。
  
  怎料盧艾璉一聽她這話,馬上猛烈地搖頭。“千萬別告訴他!他為了保住跟你的婚姻,或許真的會要我拿掉孩子的。我知道男人的事業心勝於一切,我也知道在事業跟愛情之間,他肯定會犧牲我。可是我能怎麼辦呢?我已經愛他這麼多年了、這麼深了。求求你,起碼讓我保住孩子吧!求求你了,我求求你了……”
  
  看到盧艾璉往前拉住自己的腳踝,景袖感覺自己像在看一出荒謬劇一樣。前不久還趾高氣昂對待她的人,現在在她面前像個乞丐似地哀求著,這還不夠荒謬嗎?
  
  那麼在發現自己的感情已經陷得這麼深的同時,得知他不僅有情人,還有了孩子,就算他在婚 後已經斷了關係,孩子也說不定是在那之前懷下的,但已經都無法改變眼前的狀況了。
  
  景袖握緊拳頭,渾身顫抖。
  
  抓住她腳踝的盧艾璉又怎麼會感覺不到她的顫抖、感受不到她的軟化呢?
  
  “求求你,讓我留在克庸身邊吧!我不會要求名分的,我也不會要求任何東西,孩子我會自己養。你就睜一隻眼、閉一隻眼,讓我有條活路吧!”盧艾璉哀求地說。“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了,我又怎麼會這樣毫無廉恥地求你?”
  
  景袖彎下身拉開她抓握住自己腳的手,神情有些恍惚地看了她一眼。“我不想跟你談這個,我不管你說的是真的假的,去找邵克庸吧!”
  
  她恍恍然轉向離去,完全沒看到趴在地上的人露出一抹滿意的笑。
  
  “崔景袖,我早該知道你這人吃軟不吃硬。面對這樣的事情,你還能不動搖嗎?”盧艾璉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起身。
  
  就算終究會被邵克庸識破,難逃被他趕走的命運,起碼此刻她已經讓崔景袖受過苦了。一無所有的她,怎麼也要讓幸運的崔景袖痛苦一次才行。當然如果邵克庸一直沒發現,崔景袖天真地默默離開,那就再好不過了。無論如何,她也已經沒什麼可以損失的了,橫豎她已經失去心愛的男人了。
  
  而搖搖晃晃搭上一輛計程車的景袖,腦子裏面一片混亂,胸口則是悶痛到不行。
  
  一回到自己位於市區的新居,她愣愣地拋開手提包包,赤著腳走到自己的畫室。畫室裏堆放著一些已經畫好的作品、畫架上還有一幅畫到一半的油畫,眼前的這一切,是她處心積慮保住的生活……
  
  “崔景袖,看看你自己,把自己搞到什麼樣的處境去了?”
  
  她伸手把畫架給推倒,畫架落地,發出極大噪音。她跟著跌坐在地板,眼淚淒迷地劃過臉龐。
  
  以前她曾經和幾個男人交往過,很快地都因為她覺得沒什麼意思而分手了。那些交往過的男人曾說過她無情,說她像個對愛情絕緣的、遲鈍的動物,因而才會對別人的付出那麼無戚,對愛情的需求幾近於零。
  
  她傷害了他們,卻不懂得傷害是怎麼造成的,會有多痛苦。對於他們對自己的指控,她並不在意。一個人也過得很好,不談戀愛的生活讓她覺得無拘無束,她從不覺得寂寞,不覺得空虛。但是現在,她忽然明白了,原來以前的自己在男女的交往中曾經是個多麼無情的人,為愛受的傷原來是這麼痛……
  
  一想到邵克庸跟別的女人有所糾纏,她的心就好痛、好苦!原來她不是不需要愛情,她不是無堅不摧,以前的她不會痛是因為不曾真正愛上一個人。
  
  愛情竟然可以把一個人變得這麼狼狽,尊嚴、自信瞬間就崩毀了……
  
  當她面對盧艾璉的時候,竟然還會覺得她很可悲,其實真正可悲的是自己吧?
  
  今天的盧艾璉為了愛情在她面前摒棄尊嚴地哭泣哀求,難道她也要用這樣的姿態,求克庸也愛她一點?然後呢?要克庸斬斷跟盧艾璉的關係,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,然後發誓以後只對她一個人忠誠嗎?
  
  不,她怎麼可以讓自己陷入這樣的不堪中?可是如果再繼續這段婚姻關係,對他的感情愈益加深,她沒把握自己是否會愛得失卻了理智、捐棄了尊嚴,甚至答應去維持這樣的三角關係。
  
  她為了過她想要的生活,自以為聰明地想了結婚的計劃,邵克庸確實如她預料的那般能幹,把她父親的公司經營得很好,也確實提供了她理想的生活。那麼她有什麼資格要求他愛她?
  
  愛情從來就不是這樁婚事的條件,但在她不知不覺愛上他後,她已經沒辦法瀟灑自若地面對這樣的關係了。
  
  如果她沒有愛上他,或許他擁有多少紅粉知己,她不是不能忍受。但現在的她,已經深愛上他了,根本不可能跟別人分享他,她無法忍受的,她寧可選擇放棄。
  
  克庸或許不會接納盧艾璉,或許會跟盧艾璉斷得一乾二淨,那麼那個孩子呢?孩子怎麼辦?當她愈來愈愛他,變得愈來愈貪心時,她真的能忍得住不在意嗎?不覺得痛苦嗎?何況她也狠不下心,讓他去逼盧艾璉墮胎,然後從此消失在眼前,她還能有平靜日子可以過嗎?
  
  眼前就這麼苦了,她難以想象到了那時,她還能不發瘋嗎?
  
  為什麼她要愛上他?為什麼?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發生這樣的事?如果不是有了孩子,就算他現在還不愛她,她都還有機會爭取到他的愛情。可是現在,她還能有什麼選擇?
  
  既然狠不下心害那的孩子,她只能選擇接納盧艾璉,或者徹徹底底從這婚姻中退出,不是嗎?
      
  邵克庸從來不知道短暫的分離會讓他思念成狂。
  
  當飛機一抵達桃園機場,他迫不及待地通關出來。可惜的是景袖可能不知道他的航班,所以也沒來接機,否則他現在就可以看到她了。
  
  車子一回到臺北,隨行的林經理負責開車,恭敬地問:“邵先生,要先進辦公室,對吧?”
  
  “不,到市區你先放我下車,我搭計程車回家。工作的後續收尾你來整理,明天一早我進辦公室就要。你動作得快,這案子美方已經開始動作,說不定過兩天就得飛到紐約去,自己抓緊時間。”邵克庸交代著。
  
  這也就是他急著回家一趟的原因。分開三天已經覺得難受,但是手上的案子正進行,說不定很快地他又得去一趟美國,自然得抓緊時間跟景袖相聚。
  
  “我知道了,我馬上辦。”林經理機靈地說。
  
  過沒多久,車子一進市區,邵克庸馬上攔了計程車直奔市區的寓所。天已經暗了,今天他不打算進辦公室,要好好跟老婆吃頓飯,然後溫存一番。
  
  只是一抵達家門,他詫異地發現屋子裏暗暗的。
  
  “景袖?景袖,不在嗎?”他有些失望,正打算掏出手機撥打時,看到書房的門下有燈光漫出,他起了過去。
  
  一推開門,他就看到她了。她屈膝坐在他的書桌前,像個孩子似地抱著自己,那柔美的發絲依然披散在小臉旁,讓她看起來有著天真爛漫的氣息。
  
  “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?我回來了。”他輕聲說,語氣裏的溫柔讓人想哭。
  
  景袖這才醒了過來,放下雙腿起身。“你回來了?很累吧?”
  
  感覺到她神色似乎有點不對勁,他凝望著她,關心地探問:“發生什麼事了嗎?”
  
  還以為她看到他回來,會沖進他懷裏,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冷淡。這幾天他可是非常想念她,即便有打電話,也不能看到她的人。再說從第二天起,他打了好幾通電話卻都沒人接。雖然她事後都有傳簡訊說抱歉剛好在工作沒聽到,但是這兩天連話都沒說上,他可是非常煎熬的。
  
  “這幾天我想了很多,克庸。”景袖鎮定地說,然後把桌上的文件往前一推。
  
  “雖然當初提議結婚的人是我,現在我先喊停很不好意思,但是我覺得這樣對我們彼此都比較好。”
  
  “你在說什麼?”他的眼神一凝,抽出桌上的文件一看,竟然是一份蓋好章、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。“你想離婚?”
  
  他說那四個字的聲音像是迸出來的,眼底充滿了壓抑住的憤怒。若不是自製力勉強咬住,他恐怕已經失控了。不,他得耐住性子,好好問清楚才是。
  
  無緣無故的,她怎麼會想離婚?
  
  “是有點突然,不好意思……”景袖聳了聳肩。“但你知道我的,做事衝動,老是想什麼做什麼。不過現在事情都已經完成了,沒必要再拖泥帶水了,不是嗎?我會給你應得的合理報酬,不會讓你白做工的。”
  
  “應得的合理報酬?白做工?”他咬牙問,很清楚預感到自己不會喜歡她接下來的話。
  
  她聳了聳肩。“當初會想到結婚,找個人幫我管理公司,是因為我爸離家出走。現在他都不逼我了,就算我們離婚,他應該也不會再把公司扔給我了。再說你把公司整頓得很好,食品通路一更新後,現在不管誰去管理都很輕鬆。”
  
  “這麼說,你跟我結婚純粹只是利用我嘍?現在利用完畢,要我滾了嗎?”他眼底的怒焰開始躍動。
  
  “你這麼說就太過分了點。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,我自己擁有崔氏百分之二十的股票,現在我把其中一半,也就是百分之十送給你,這裏頭有過戶的資料,算是你幫忙管理公司的報酬,雖然不是什麼天文數字,但也不無小補,你就收下吧!”她說著抽出文件遞給他。
  
  邵克庸握著文件,目光卻直直盯著她的臉。他眼底的憤怒直接燒灼著她,那裏面充滿背叛的傷痛跟憎恨,教她難以承受地往後退了一步。
  
  “別跟我說那些浮濫的藉口,老實說,到底是什麼讓你這樣做?”他低吼著,尖銳的目光直直抓住她的,半點都不肯退讓。
  
  被她的目光逼迫得沒能隱藏的她也生氣了。“好,你要我說我就說吧!本來想大家像成年人一樣把事情解決了, 不要搞得彼此很難堪。既然你要知道,我也只好說了。”
  
  “說吧!”他雙腳岔開站好,想聽聽她到底發了什麼神經,要這樣整他!
  
  “因為我崔景袖不可能跟人家共侍一夫,雖然你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快要有孩子了,但是我不能漠視那個跪著哀求我的女人!我很氣你,可是我又能怎樣?現在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我們離婚;給彼此留一點尊嚴吧!”她終於忍不住激動地說,渾身都因為巨大的情緒波動而微微搖晃著。

  “你說清楚,什麼女人?什麼孩子?統統給我交代得一清二楚!”他冷凝著嗓音說。

  “你還問我?知道你身上胎記的人到底有多少個?你有過多少情人我已經不想知道。但是孩子都有了,你自己跟盧秘書好好談談,我不想介入……”她撇過頭去,覺得自己的武裝已經快要潰堤了。

  “盧秘書?”他咬牙動手將她拉過來,逼她面對他。“她指控了我什麼?而你又憑什麼相信她?你又憑什麼哪這東西來給我?”

  他抓起所有文件,用力一把撕掉,然後像是撒紙花一樣扔到她詫異的臉上去。

  他的眼中充滿了失望跟傷心,看著她的眼神滿是冰冷的光芒。“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樣的男人?甚至不值得你確認一下?你會這麼隨意地決定離婚,是因為你從來就不曾真心對待過這段婚姻吧?”

  “克庸……”看到他神色充滿了痛苦跟失望,她開始發現自己可能真的錯怪他了。“我不是不想相信你……但是她哭著求我,她跪著求我……如果不是真的,她為什麼可以做到這種程度?”

  他冷笑又冷笑。“如果我發誓我從沒碰過她一根手指,你就會相信我嗎?重點根本不是在這裏,而是你輕易決定離婚的這件事,已經把你自己的心態暴露無疑了。你確實只是因為需要人管理公司而利用我,現在你覺得麻煩了,就想逃了嗎?”

  “不是那樣的,克庸,我們……我們慢慢談一談,不要這樣……”她已經感覺到不對勁,而他失望的眼神教她驚慌失措,完全不知該怎麼跟他解釋清楚。

  她忽然感覺他一下子離她好遠好遠,再也不在乎她想說什麼。

  “你真的以為我邵克庸是那麼好擺弄的人嗎?告訴你,你或許以為自己可以利用我,但是現在你沒有資格喊停了。現在唯一有資格喊停的人……是我。”他的神情又冷又硬,渾身散發著憤怒的氣息。

  他凝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,不敢相信這是他愛上的女人。

  是的,愛,即便知道自己對她有感情,但是直到此刻,他才知道自己陷得哪樣深。從一開始她站在寒風中等她時,他就沒辦法狠心地轉身離去。她像是黑暗中的一抹光亮,讓他的目光無法不追逐她。

  他的生活一直都是嚴謹的,自律的,但是她那總是帶點橫衝直撞的傻氣,毫不畏懼地衝撞他的防備,他從來沒有為一個人如此敞開心房。他打開心讓她進來,他允許自己愛上她,卻得到了這種結局?

  他一直覺得孩子氣的她其實很可愛,但是當她用那不在乎的口吻,說她要離婚時,他覺得自己恍若被一把刀筆直刺進心窩一樣,痛徹心扉。只能怪自己蠢!怎麼會愛上一個不把感情當回事的小丫頭呢?

  她與他結婚,是為了找個人替她管理公司,雖然她一開始是這麼提議,但在兩人短暫的交往到結婚的這段日子,讓他以為彼此是有感情的,不再是為了這個目的,他甚至覺得這段婚姻可以是很幸福的,而今因為一個外人的挑撥,她就馬上決定捨棄他,她可真瀟灑,真了不起呀!

  百分之十的股份?那簡直比當面嘲笑他更令他難堪!

  “克庸!”她哀求地看著他,卻難以承受他眼底濃烈的失望跟鄙視。

  他冷冷地睨她一眼。“所以你一開始就簽了夫妻財產分開制的同意書,其實不是方便我,是為了今天鋪路吧?你倒是真的把婚姻當作生意了,哈哈哈……”

  聽到他蒼涼的笑聲,她忽然覺得鼻酸。“不管你信不信,當初我簽同意書確實不是想占你便宜……”

  他拙住她的手,將她粗魯地扯到胸前,陰鷙的目光緊盯著她,像是要在她身上燒出個洞來。

  “我說過了……在我喊停之前,誰都不准喊停。”他幾乎是貼著她的唇。“你已經利用夠了我,現在得等到我覺得夠了才成。”

  她被他那毫不溫柔的眼神給震懾住了,她認識他以來,他一直很有風度,對她也很體貼,從不曾勉強過她,但是此刻這個男人看起來卻像只兇猛的野獸。是她傷害了他,讓他變成一隻負傷的獸,變得既危險又瘋狂!

  “克庸,是我錯了,是我太過莽撞,我應該先跟你確認的。你不要生氣,不要這樣……”她抓住他的手。

  但是他卻拍掉了她。“你這麼輕忽別人的感情,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。”

  他說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,然後轉身,毫不猶豫地推開門,離去。

  看到大門在眼前關上,她被他最後的那句話給震懾住了。

  他說她輕忽他的感情,這麼說……這麼說他是對她有感情的?他不是因為貪方便而跟她結婚?會不會一切都是盧秘書搞出來的……

  如果真是這樣,她真的不敢相信,自己親手毀滅了什麼?

  一陣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竄上來,她整個人虛軟地站不住了……
作者: vivian19931206    時間: 2010-11-27 01:47 PM

本帖最後由 vivian19931206 於 2010-11-28 12:09 AM 編輯

  第六章

  邵克庸一夜沒有回來。

  睜著眼睛到天亮,景袖每每閉上眼睛,就看到他那憤怒的眼神。他那憤怒之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失望與挫敗,傷心與痛苦,只要一想及,她的心就為之煎熬。

  “你這麼輕忽別人的感情,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。”

  她一直忘不了他說這話時,眼底那深深的悲愁,恍若被深深地傷害了,被人辜負了。而她就是那個辜負他的人。

  昨天從他憤怒的言語中,她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莫大的錯。盧艾璉說她天真是對的,她自以為是個聰明的人,但一面對涉世已深的盧艾璉,她完全被牽著鼻子走。

  她聽信了盧艾璉的話,絲毫都沒給克庸辯解的機會,就把離婚協議書給了他。老爸總說她這種任性而莽撞的性格,早晚會替自己惹禍,這話果然應驗了。

  她錯就錯在不該用輕率的態度提出離婚,明明自己的心裏也很不好受,卻要故作瀟灑。結果把原本已經搞砸本已經搞砸的事情,弄得更不可收拾。

  天已經亮了,她從床邊坐起,這才看到他昨晚進門時擱在臥室門口的行李箱,她走了過去,將行李箱提起,猶豫了一下,決定幫他把東西收拾了。

  說穿了她真的不是一個值得稱讚的妻子,替他做的事情不多,反倒是他幫我把公司整頓得很好,平日對她相當放任,給予她絕對的自由。反觀她呢,付出了什麼?帶給她的是什麼?她真的虧欠他很多。

  打開行李箱,正想把穿過的衣物拿出來送洗時,那躺在襯衫上面的之和讓她愣住了。不用打開她也知道那是護手霜,她認得這個牌子。前不久她隨口抱怨自己的手被油彩弄粗了,沒想到他竟然細心地幫他買了護手霜……

  拿起那盒護手霜,她端在胸口,感到一陣心酸。

  想著替她買了禮物的他,從香港忙碌地奔波回來,肯定想看到她收到禮物的歡喜,可好似迎接他的卻是一紙離婚協議書,這對他來說是多麼的殘忍。

  “克庸,克庸……”她喉嚨像是被什麼塞住似的,連聲音都啞了。

  捧著拿來不及親手送給她的禮物,想起兩人相識以來的種種回憶,時光雖短,但色彩卻如此鮮明。她覺得溫暖心裏又感到酸楚,害怕失去摯愛與傷害了他的心痛懊悔,讓她的心情交雜著百種滋味,握著那盒子忍不住狂掉淚。

  她真的還後悔,不該這樣對他的。

  她真的太自私了,做決定時只想到自己不願為愛受苦,高估了自己的瀟灑,自以為是在快刀斬亂麻,自以為這樣對他的感情就不會超出控制,不會走向毀滅,而她的自以為是,讓她傷害一個對她好的男人。

  正因為她不曾真正愛過,才會這樣不懂愛情吧。

  他根本沒做錯過什麼,會這麼憤怒也是應該的,他肯定覺得自己很冤,娶了她這麼一個任性的老婆,沒得到什麼卻總是讓他傷腦筋。

  還來得及嗎?她還來得及追回他嗎?他會原諒她昨晚對他的傷害嗎?

  吸了吸鼻子,她抹了抹臉,然後微微顫著手拿出手機來撥他的電話。電話鈴響了,她的心臟就像端到了胸口,每一個跳動都像要躍出胸口似的猛烈,她甚至輕喘了起來。

  終於,電話被接起來了——
  
  “克庸……”她急切地喊。

  “抱歉,這是邵先生的電話,他現在不方便接聽,請問哪里找?”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。

  景袖的血液就像被凍住了似的,久久才能發出聲音。“我是崔景袖,麻煩請邵先生接電話。”

  “崔小姐,我正好要打電話給你。先自我介紹一下,我是邵先生新上任的秘書,我姓廖,廖怡玲。邵先生今天一早飛到美國了,我們有個案子很急,美國資方決定提早開工,所以邵先生早上已經從臺灣飛出去了。他讓我通知你,本來想稍晚一點再打的,既然你打來,那正好。”新秘書客氣地說道。

  這麼說盧秘書被開除了?景袖撫著額頭,已經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,現在她已經無心管盧秘書會怎樣,更不想把責任推到對方身上。是她自己愚蠢,中了人的計策,做出傷害克庸的事的人是她,怪盧艾璉只是推卸自己的責任罷了。

  “他要去多久?為什麼連手機都沒帶?”為什麼要由秘書來通知?她真正想問的其實是這個。可是景袖也知道,克庸不願自己打電話通知她,肯定是因為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。不知道他昨晚在哪兒過夜?旅館?辦公室?

  “去多久現在還不知道,恐怕十幾天是跑不掉的。這次的案子很大,手機應該是忘記帶了,但是邵先生應該會自己想辦法跟辦公室聯絡,需要我替您傳達什麼話嗎?”

  她不以為克庸會把開出盧秘書的原因說給新秘書聽,但是看他出差去美國居然沒親自通知自己的老婆,新秘書肯定猜得出來這對夫妻有點問題。

  “呃,如果有他的新手機號碼,再麻煩你通知我一下。”景袖交代著。

  “好的,邵太太,我也會跟邵先生說的,那麼我先掛電話了。”

  景袖掛掉電話,愣愣地站著發呆。
  
  “十幾天?為什麼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分開?連談談的機會也沒有。這是不是在懲罰我呀?”

  不管他決定怎麼做,她現在都無從得知了。

  才結束短暫的分離,她用爭吵來迎接他,然後他又飛走了。她感到很不安,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得那麼快,那麼措手不及,很可能一個晃神,她已經錯失了最珍貴的東西了。

  她從沒有如此憂慮難過。

  她害怕他再次出現時,會把簽好的離婚協議書給她。害怕他這一轉身,再也不會回頭。害怕再也沒機會彌補自己所犯的錯。她忐忑難安,接下來這是多天的分別,肯定是度日如年,萬分煎熬了。

  即便知道奮力的日子很難熬,但景袖從來不知道會是這麼的痛苦。

  她將自己投入繪畫的世界中,試圖藉著畫畫暫時逃避等待他的煎熬時光,可是不斷地作畫,日以繼夜,時間不知過了多久,她站在畫室中間,忽然發現每一個畫架上的畫,畫的都是邵克庸的身影。

  “天哪,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人心?”

  她雙眼盈滿淚水,無助地站在這一堆充滿他身影的畫中央,感覺自己快要被思念給淹沒了。

  “停!不要再想了,停下來!”她生氣地拿起畫筆朝其中一張畫摔過去,反手又推到另一個畫架。

  頓時間所有的畫架像骨牌似的一個接一個倒下,已幹的,未幹的油彩混在一起,也染了她一身。

  她跪坐在畫架中間,哭得胸口都痛了起來。

  哭得累了,她臉貼著地板,怔怔地看著落地窗上的倒影,想起新婚那一天,克庸抱著她站在這邊落地窗前時,他與她的身影應在玻璃上的模樣還歷歷在目,而今,她卻已經把自己的婚姻推向這等境地了。

  結婚才多久,現在回想起這些,感覺確實那麼的遙遠了……

  他去美國這麼多天了,連通電話也不打給她。她得要拉下臉才能去跟秘書問他的行蹤,日日陷在問與不問的掙紮中。

  愛上一個人就是這種感覺嗎?

  像是天快要塌掉的感覺。以前她不懂,不認識愛情,總是不能理解那些人為什麼為了愛情哭,為了愛情笑。對她來說,沒有愛情的日子自在快樂許多,她在自己的繪畫時間誒悠遊自在,無須顧慮他人的目光,只要過自己的日子。

  正因為輕忽愛情,她才會把婚姻當成了手段,當成保有自己生活方式的方法。然而當他第一次見到邵克庸時,她就注定要栽進愛情中了。

  光是他走路的姿態,他就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。他就像一抹最鮮明的色彩,在她平靜生活的畫布上抹上一筆又一筆。她就像吸了毒的人,沒法克制自己,一再想靠近他,還以為是因為他很有挑戰性,其實打從一開始,她的心就已經懸在我這個男人身上了。

  她還當真還以為自己可以離開他,成全他跟別的女人?光是這幾天的分離,她就覺得快要撐不下去了,竟然還妄想著自己可以瀟灑地割捨?

  看看她此刻的模樣?

  原本熱愛的繪畫,現在每張畫裏都是他。日裏夜裏像個遊魂似的從這屋子逛到那房間,躺在床上也無法睡去,因為張開眼,閉上眼都是他。她這才知道,原來看似冷硬的他,其實表情很豐富,她光想都可以想到許許多多臉部的細微變化。她時而想到有趣的細節而笑,時而感傷得像個多愁善感的人,把自己搞得都快瘋了。

  要是早知道選擇分開會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狽,還不如放手狠狠地愛。像這樣折磨自己心魂,受盡煎熬,還不如就坦白一點,勇敢一些,跟他拼了。可是她已經把事情搞成這樣,克庸在傷心憤怒的爭吵後離家,隨即去了美國,現在她連他是什麼想法都完全不得而知,她怎麼都樂觀不起來。

  經過這段時間按的分離,她的思念泛濫得如此嚴重。一想到他可能真的會不要他了。她痛苦難過卻無助得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  萬般後悔都形容不出她此刻的感覺。看到玻璃中自己狼狽的模樣,她苦澀地笑了——

  “崔景袖呀崔景袖,你真是一個自以為聰明,自以為瀟灑的笨女人哪!”

  此時,屋子的門鈴響了。

  啾啾啾……

  她從地板上跳起來,眼神炯亮地撥開畫架,光著腳丫子直奔大門,當她拉開門時,笑容一僵,失望全寫在臉上。

  “丫頭,你那什麼表情?看到是自己老爸,居然一臉失望?”崔摯鶴看到女兒咧開的笑容迅速消失,馬上報怨。

  “爸,不是這樣啦,我以為是克庸回來了。”景袖退開身子,讓父親進門。

  但是崔摯鶴才進屋,仔細一看女兒,眉頭就整個皺起來了,“你什麼時候改行當人體彩繪師了?”

  景袖隨著父親的目光往下移,才看到自己身上的淺色衣服上沾滿了各色的油彩,甚至還有素描用的炭筆。連裸露出來的肌膚都沾了不少油彩,看起來就像在油彩堆中滾過一回。

  “不是啦,是畫得不大滿意,所以……所以……”她有些困窘地說。

  “跟克庸吵架了?”崔摯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。

  景袖微微噘起嘴。“他出差已經超過一個禮拜了,怎麼跟我吵架?”

  “喔,那就是太思念老公,所以黑眼圈都跑出來了。”崔摯鶴雙手背在身後,緩緩下了結論。

  “爸!”她跺了跺腳,然後忍不住伸手去遮眼下的陰影。

  “我聽你說克庸出差去,結果你連一次也沒來看我這老爸,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。結果今天來看看你,就發現你像個泥娃娃似的在油彩堆中打滾。景袖,你當我女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,真當我這老爸看不出來嗎?”崔摯鶴緩緩地說,目光愛憐地看著女兒明顯變得消瘦的下巴。

  景袖本來就不是很豐潤的人,現在更是瘦得整個人像小了一號,看起來更單薄了。當父親的看了當然很心疼不舍,從沒見過女兒這模樣,卻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須她自己去經歷。

  不管他多有錢,或是多麼疼愛子女,那些該經歷的成長,做父母的是無法代替兒女去承受的。他早覺得他這個女兒對感情很遲鈍,雖然情感豐富,卻不曾真正愛上一個人。

  當初她不顧他的反對硬要嫁給邵克庸,他看著這對看似不可能湊在一起的人相處之後,就知道他的女兒是真的愛上邵克庸了,也知道她的任性可能會讓她受苦,更擔憂想邵克庸這種習慣把自己藏得很深的男人,加上女兒對愛情的遲鈍,恐怕會更難理解自己嫁的是怎樣的男人。

  跟邵克庸談過,他看到了那男人的感情,才終於放下心,不反對他們的婚事。可是放手讓著小倆口去過日子,是不是真的可以不用擔心了?看來可不是這樣。

  “爸!”她怯怯地喊。在父親那瞭解的目光下,她忍不住紅了眼。“是我走錯了。我惹克庸生氣了。”

  “所以他去出差,你就在這兒自我折磨?”崔摯鶴忍不住伸出手敲了敲女兒的頭,“這怎麼會像你?既然做錯事就要彌補,光站在原地懊悔有什麼用?這可一點都不像我女兒!”

  “可是他連電話都不打給我,我也沒辦法跟他聯繫上。”景袖看了看自己父親,然後頓住。“但你說得對,我怎麼可以在這裏頹喪呢?”我得想辦法,我得擬定計劃,才有機會挽回他。她的眼神逐漸發亮。

  崔摯鶴沈緩的一笑。“相信你自己的魅力,既然你能夠讓他娶你,沒道理不能讓他原諒你。”

  “對,你說得對。我沒時間了,爸,我們改天再一起吃飯,我現在要去忙了。”景袖恢復了精神,又開始充滿了戰鬥力。

  崔摯鶴搖了搖頭,“人家說女兒養大都是別人的,這句話一點都沒錯。你以後別這麼任性了,萬一克庸不要你,我可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。”

  “爸!”景袖抗議著。

  去美國出差十天,對邵克庸來說也不是一段好熬的日子。

  那日與景袖吵架後,他憤而離開家,在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酒。可惜還沒把自己灌醉,林經理就找到他了。因為美國的資方決定新案子要快速動工,如果想拿下這次合作,他得馬上去一趟美國。

  當下他就決定去了。因為他的胸口充塞著氣憤和傷心,如果再見到景袖,他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傷害她。她的辜負讓他痛得看不起自己。他原本不是眷戀情愛的人,沒想到打開心讓人進來,卻被辜負了,而他竟然這麼難以承受?

  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不去愛,習慣不被吸引,才會忘記愛情可能帶來的痛楚嗎?在這個業界要白手起家並不容易,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把自己的心思感觸藏得很深,但是唯獨面對景袖,他沒辦法無動於衷。

  她跟他是那麼不同,她的個性有些莽撞,還帶著點傻氣的勇敢。總是讓他在察覺之前,嘴角就彎了,笑意直抵眼底,心底,面對她,他就像個剛戀愛的青少年一樣,不自覺地想笑。

  他就在這樣的狀況下,讓她走進心裏了。

  可是當她說要離婚,當她用那不在乎的口吻打算終結這婚姻時,他感受到的痛竟遠超過他所能想象。而當她用那荒謬的理由指控他對婚姻不忠時,他的憤怒更是無可遏抑。她怎麼可以如此對待他?

  因為痛讓他瞭解到自己陷得多深。卻也讓這對她的憤怒愈加無法消解。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已深刻得讓他無法放手,卻又發現自己的感情被辜負,他憤怒又苦澀,處在不平衡的激烈情緒中兜轉,無法平靜。

  他氣憤她的隨興,竟然以簡單幾句話就想終結婚姻。他想讓她受他受過的苦,卻沒辦法瀟灑地放她走。

  忙碌的工作或許拯救了他不讓這情緒淹沒,但是這段時間他也吃不好,睡不好,沒一日得到平靜。

  “呃,邵先生,快到臺北了。我已經預約了司機來接機,等等要先進辦公室,還是回家休息?”坐在旁邊的林經理小心翼翼地問。

  這十天對他來說,真的是如坐針氈。雖然他們這次的案子很緊急,但是老闆還是再次非常成功地完成了。這案子一完成,起碼有上億元利潤在,可是賺進了這麼多錢,老闆的臉色依然跟賠了十億一樣,害他每天都不知道怎麼說話,才比較不回踩地雷。

  說起來詭異的事情不止一件,臨出發去美國前,老闆居然開除跟了他三年的盧秘書,甚至只丟了一句“你自己清楚為什麼。”奇怪的是盧秘書的反應還挺平靜,只是苦笑一下,就開始收拾東西了。

  他們沒人知道盧秘書哪里惹毛老闆,但是邵先生向來不是會因為情緒問題而拿員工開刀的人,她肯定是犯了致命的錯誤,老闆才會開除她,但既然老闆不提,他們誰也不敢問。

  “進辦公室吧!”邵克庸揉了揉額角,他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不曾合眼,身體非常疲憊,但卻睡不著。

  “您看起來很累,要不要……”林經理猶豫地說。

  看到老闆又是陰沈著一張臉沈思,林經理連吭聲都不敢了。

  好在過沒多久飛機就抵達目的地,經過跑道滑行之後,兩人順利下機,迅速通關,回到臺灣。

  “邵先生,現在這邊等一下,我聯絡司機過來……”可是當林經理推著行李車過來,卻看到站在入境大廳門口的邵克庸定住身子不動。“邵先生?”

  邵克庸一眼就看到她了。

  景袖穿著一件毛料連身洋裝,頭髮一如往常披散著,柔軟的發絲圍繞著她細緻消瘦的臉龐,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脆弱。

  她手裏捏著個包包,整個人局促不安,神情忐忑地睜大眼睛看著他。時而咬了咬嘴,時而噘了噘唇,眼神看起來既羞怯又擔憂,還有一抹壓抑不住的熱情。

  在這一刻,分離了十天之後再見面,他只能用冷硬的表情掩飾藏住內心的翻騰。他知道她在等他允許她靠近,但是他刻意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,不給她一個表情,一個眼神。

  “克庸……”景袖細聲地喊,她的心狂跳著,好想奔過去抱住他,但他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冷淡,讓她不敢造次。

  結果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時,他微微聳動眉。“想我了?”

  那一剎那她的眼眶迅速盈滿了淚水,所以緊繃的情緒都翻湧了起來。她用力地點了點頭,這十天的思念與煎熬都化作隱忍不住的眼淚,潸潸落下,然後飛快地跑上前,投入他被動的懷抱中,

  她抱著他顫抖,兩手卻圈得緊緊的,生怕他揮推開她。更怕他會說考慮過後,還是決定離婚算了。

  “對不起,對不起!是我錯了,是我做錯了……你別跟我生氣了,好不好?好不好?”她哭著將臉埋進他胸口。

  克庸沒有回抱她,僅是被動地讓他靠著。

  得不到他的回答,景袖也不敢抬頭看他,就怕在他眼底看到拒絕。於是她悲傷難抑靠在他懷裏,哀哀切切地哭泣著,哭得身子都在打顫了。

  最終,他那不情願的,帶著傲慢意味的手才搭上她的後腦,輕輕撫摩一下。

  才這麼一下,他感覺到自己堅硬的心迅速地在鬆動,手指間的觸感勾動了那麼多回憶,勾動了那一直被他用憤怒埋藏在心底的情感……
作者: vivian19931206    時間: 2010-11-27 01:48 PM

本帖最後由 vivian19931206 於 2010-11-28 12:07 AM 編輯

  第七章

  當車子飛奔在高速公路上時,景袖一路都很乖巧地坐在他身邊,但是手卻一直牢牢地握住他的,片刻不想放開。

  他沒再說什麼,任由她攢著。

  “你要先去公司嗎?我在你公司樓下咖啡廳等你好嗎?等你弄好,我們一起回家。”她偏著頭看他。

  克庸沒有說話,沈默著。

  即便他面無表情,但內心其實是波濤洶湧的。原本在飛機上,他想到這段時日梗在胸口的痛,對即將到來的重逢感覺到憤怒,很想冷酷地將怒氣傳達出來,可是剛剛,就在剛剛,站在機場入境大廳,一看到她那膽怯的身影出現眼前,他心中竟有抹狂喜,那樣毫無預警地衝撞進來。

  他愛上自己的妻子,對他已不是新聞。然而在這種情感劇烈衝擊到的時刻,他還是非常的不能適應。再想到這樣陌生的愛戀只對她產生過,而她卻是他的愛情如敝履,他的心就免不了一陣痛。

  他的心情就在這歡喜與痛苦擺蕩,他不讓自己顯露任何情緒,不願意把如此九個的情感癱在她面前。

  他還是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,但是有一點可以確認,當她這樣坐在他身側,目光幽幽地停留在他身上時,他根本沒辦法將她推開。

  當司機把車子開進市區時,邵克庸終於開口了。“送我回家,你先進辦公室吧,林經理。”

  林經理愣了一下。“好,知道了。”

  再傻再笨的人也看低得出來,原來這些天老闆的陰陽怪氣是因為他老婆的關係。雖然現在老闆還是有點不苟言笑,但是比起過去十天來說,已經好很多了。他現在寧可邵夫人好好安撫這位老闆,也不願意他現在進辦公室去上班。

  但是聽到這個,最開心的人應該是景袖,她唇邊漾著開心地笑,卻又不敢太張揚,拼命壓抑著,不敢讓笑容擴得太大了。

  終於,司機將他們送回市區的住所。一踏進門,邵克庸就感覺到所有跟她相處的回憶,感情迎面而來。

  “你累了吧?要不要洗個澡?”她拉過他的行李,將他推進浴室去。“乾淨衣服我幫你放在裏面了,進去吧!”

  邵克庸看了她一眼,然後才解開領帶,走進浴室去。

  才脫去衣服走進熱水中,他讓熱水洗去一身的疲憊,同時也放鬆了緊繃的肌肉。

  過沒多久,門被敲了兩下後,景袖探進身子。

  “要泡澡嗎?我幫你放水?”她說著越過淋浴間,將浴缸放了水後,再從衣櫃拿出乾淨的浴袍掛在門邊。

  透過毛玻璃望著她的邵克庸,洗去身上最後的泡沫,連擦幹身體都沒有,就推開淋浴間的門,直接站到她身後,然後將她圈抱進懷裏。

  “克庸?”她感覺到自己的衣服吸滿了來自他身上的水氣,但是她眷戀著這久違的擁抱,半點都不在意。

  他從身後圈著她肩膀,唇落在她耳垂跟柔軟的發絲之間,那帶著思念與纏綿的吻緩緩地,徐徐地揉碾而過,讓她身心皆為之震動。

  她轉身,伸手摸了摸他冒著短髭的臉,踮起腳尖迎上他的嘴,用力地回吻了他。

  他閉上眼,加深這個吻,一手圈著她的腰,將她整個身子提抱上來。他的手滑進他腰際的衣服底層,入手的熟悉滑膩觸感,讓他再也不想抽出手。

  她的手抵著他光裸的胸膛,細細碎碎的吻落在他喉結跟血管的脈動之處。

  他深吸口氣,吸進了屬於她的芳香,激烈的欲望穿透了他,他一手罩住她胸口的柔軟,拉扯著她身上的衣物。感覺到心底對她那毫無改變的眷戀,他的吻忍不住變得更粗暴。

  為什麼他就是沒辦法放手?

  為什麼他每一次吻她,像這樣擁抱著她,他都忍不住要溫柔以對,好象那個男人不是他自己,連自己都感覺陌生。而今,這習慣沒變,但卻讓他自己更氣,氣自己的情難自禁,也氣她的不懂珍惜。

  他的內心一陣翻騰,臉部的表情也從溫柔逐漸轉為霸道,甚至是帶點故意的粗魯。他只是征服她,不管是在肉體還是心理。他想要她求饒,想要她認錯,想要她臣服。

  “脫掉,我要碰你。”他傲慢地命令著。

  然而已經在熱情間燃燒的她只是暈紅著臉相迎,想幫忙的手卻怎麼都使不上力,頓時間衣物糾結成一團,讓她很懊惱。

  “打結了啦!”她有些生氣地噘著嘴。

  看她跟自己衣服生氣的模樣,克庸差點笑出聲。他拍開她的手,乾脆自己動手比較快。果然,他不用多久就將他剝得一乾二淨。

  這下,她跟他一樣,通通是完全裸裎相對的。

  他朝她伸出手,她紅著臉看他,將手放進他掌中。

  他一個拉扯,將她整個人提抱起來,她自然地用腿圈住他的腰,雙手則勾著他的脖子。

  肌膚相處的感覺是那麼激蕩人心,她親吻著他的嘴,戀戀不捨地說:“好想你哦,這日子過得真是漫長。”

  他停下來看她一眼,好象要確認她的話是不是可以相信一樣,然後,他以一個猛烈的穿刺進入了她。

  “喔!”她閉上眼低呼。
  
  他的悍然入侵半點都沒有緩和,只是將欲望與思念、憤怒與折磨同時在這交纏的肢體間爆發。

  感覺到他胸口那源源不斷的情緒,她體會得到來自她身上的激動與思念,不甘與痛苦。她迎上他入侵的欲望,用溫柔包裹著他的憤怒。

  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痛苦,她都願意用最大的可能包容他。只要他能繼續待在她身邊,不要捨棄她。

  一剛開始,他只是不顧一切的衝刺著,發洩著折騰了他太久太久的情緒。但是她的手輕輕地撫弄著他的發根,身子柔軟地迎接他的堅硬,承受著所有來自他的力道。

  在她溫柔的撫觸下,他那火爆的激情逐漸轉變,他的吻不再帶著暴躁的怒氣,撫觸的雙手逐漸溫柔。

  她的身子與他緊密相觸,在每一個欲望的波動之間,她的肌膚泛起陣陣酥麻的感覺。最後若不是他拖住她,她肯定早滑到地板上去了。

  激情過後,他將她抱進浴室裏,直接幫兩人沖洗,然後用幹的浴巾將她包好,一把抱上床。

  趁著他轉身擦拭濕發時,她搽了護手霜,然後從身後將手湊到他鼻下。

  “香吧?謝謝你送的護手霜,我很喜歡。”她膩著他說。

  他僵硬了一下,然後丟開毛巾,轉身將她拉進懷裏。

  她靠在他懷裏。“對不起,是我不好,你原諒我好不好?”

  聽著她溫柔的歉意,他的心思混亂。他想聳聳肩不要計較,但是內心的憤怒卻不是這麼容易就被抹平的。所以他不想談,俯身親吻了她。

  不管怎樣,他跟他都無法否認,陷在這思念洪流裏的兩人,已經糾纏甚深,無法輕易切割了。

  即便得不到他肯定的答案,但景袖感覺到他的擁抱已經變溫柔了,那個她所熟悉的克庸逐漸回來了。只要他不要決絕地轉身離去,不要堅決地隔斷彼此的聯繫,她願意用最大的努力去留住他。

  隔天早晨,她在溫暖的被窩中醒來。

  還沒睜開眼,她就因為回想到昨夜的種種而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。

  她已經好久不曾睡得這樣熟了。即便他沒有親口說原諒她了,但他昨天那充滿情感的撫觸也算是一種回答吧?雖然他一開始的擁抱帶著怒意,但是後來他終究還是回復到那個她所熟悉的,溫柔的克庸。

  她伸出手想要擁抱他,卻在撲空後睜開眼。

  “克庸?”她坐起身,發現自己是孤單一人在床上。

  摸了摸隔壁的床位,是冷的,表示他已經起床好一段時間了。看了看牆上的鍾,才七點鍾,正常這時間他還沒出門去辦公室。她忍住寒冷,拿起晨褸套上,然後下床去找人。

  “克庸?”她推開浴室門,是空的。

  然後她繞了屋子裏每一個房間,發現他確實已經出門。接著又不死心地到處找,最終還是連一張紙條也沒找到。

  頓時間,她有點恐慌,不知道他是去上班了,還是……離開了?

  “不要這樣,崔景袖!”她呵斥自己。“他只是一時還不能忘記痛苦,他不會就這樣走掉的。”

  在一片溫柔的回憶中醒來,看到身側空蕩蕩的,這感覺有多麼淒涼。但不管這感覺有多麼苦澀,她也只能忍耐,畢竟這是她自找的,她只能耐心地等著他原諒。

  “啊,還是起床吧,以後都要跟著一起正常作息才行,這樣相處的時間才能多一點。”她抹去那抹落寞,直接進浴室,用冷水洗臉,讓自己打起精神來。

  換上衣服後,她甚至自己做了點簡單的早餐,用過餐後,去上她剛報名沒多久的烹飪課程。如果不想把自己老公毒死,她最好還是認真一點學習。

  花了兩個鐘頭的時間,她學了三道新菜,還被老師稱讚進步不少。做好的成品剛好有三道菜,她靈機一動,打算帶去公司給他品嘗品嘗。

  她立刻到餐館買了白飯與湯,拎著食盒到邵氏投顧去了。

  “你好,你是廖秘書吧?我們在電話裏交談過。”對著門口的新面孔,景袖打了招呼。“我是崔景袖,請問克庸……”

  廖秘書趕緊起身。“原來是邵太太。這邊先請坐,快十二點了,邵先生正在開會,應該馬上會結束,您稍等。”

  “沒關係,我在這兒等。”景袖也不打算麻煩人家,自己走到會客室坐好。

  只是這一等就等超過一小時,等到吃飯時間都過了,廖秘書才一臉抱歉的走進來。

  “抱歉,邵太太。我之前進取送茶水時已經遞紙條給邵先生,說你在會客室等他。但今天回憶開得比較遲,你要不要想去用餐?”廖秘書說。

  景袖看了看表,時間確實快一點了。“他平時也都這樣開會,延誤吃飯時間嗎?”

  “呃,其實邵先生很少佔用用餐時間開會的,今天……”廖秘書也不懂老闆今天是怎麼回事,明明可以下午再開得,非要拖著一干人等餓著肚子開會。“可能是這次合作的案子比較大,需要多點時間。”

  景袖都看得出來對方眼底的同情,顯然克庸是可以讓她等的。

  “我沒關係,你要不要先去用餐?”景袖細心文,有點抱歉連累她這麼晚不能吃飯。

  “我不餓,謝謝你,那我先回去工作了。”廖秘書才轉身,就碰到走出會議室的邵克庸。“邵先生,您太太在會客室——”

  邵克庸凝著一張臉朝她點了點頭,就推開會客室的門走進去。“找我有事?”

  景袖看到他那近乎挑釁的態度,一點都不意外,但是心裏還是不免感到受傷了,現在的自己好象不受歡迎的人物,尷尬的小丑。但是她都等那麼久了,拒絕隨便被打發。

  “餓了嗎?我替你帶了午餐來,可以的話一起吃吧!”她拎起旁邊的食盒說。

  “不必了,我跟幾個主管一起用餐,還要順便開個會。”他愣愣的拒絕了。

  她直直地看著他,歎了口氣。“那你還是快點去吧,工作這麼忙路的人,不按時吃飯會搞壞身體的。可惜了你沒口福,我的烹飪老師說我今天表現良好,所以想讓你嘗嘗看呢!”

  他臉上出現詫異的表情。她去學烹飪?是為了他嗎?

  “我想也該學一些基本的家常菜,不過才學了不久,其實還蠻好玩的……”她笑了笑:“那我先走了,你快點去吃飯吧!”她拎起餐盒轉身。

  看著她踏出這房間的剎那,邵克庸覺得她的背影竟有些落寞,教他幾乎想伸出手去挽留她,但最後還是握了握拳,在旁邊的桌子槌了一拳。

  他知道自己在折磨她,這也是他的本意。因為他的憤怒未平,心海痛著,沒把法一下子就恢復到從前。他不想放她走,卻也無法乾脆的原諒她。他知道自己殘忍,但被辜負,被傷害的傷痛,他想讓她也嘗一嘗。

  昨天夜裏,原本想征服她的欲望卻在最後變了調,當他自己被思念淹沒,完全卸下防備之後,還是溫柔的愛了她。

  但是清晨醒來,他卻覺得自己太過廉價,讓她隨便一哄就投降,實在是太沒面子了。感覺自己反倒被她所征服了,所以他等不到平常出門的時間就離開家了,只有自己知道,他是不知該怎麼面對她。

  剛剛,在看到她眼裏的寂寞,他感覺到一抹憤怒被釋放的快感。但是在她離開之後,他頓時又覺得一陣空虛湧上。

 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?又該拿自己怎麼辦?

  景袖離開他辦公室之後,心情實在很差,於是就到附近的公園去晃晃。

  來了幾隻流浪狗在她身邊嗅來嗅去,好象很想吃她做的菜一樣。但是她聽說人的十五對貓狗來說都太鹹了,所以就到附近買了些狗糧,再回來喂狗。

  她蹲在公園看到狗兒吃的很高興,還笑著說:“可惜不能請你們吃我的料理,不過你們真有眼光,知道我手藝不錯,才想吃我煮的菜吧?呵呵!”

  怎料笑著笑著,眼淚就這樣墜跌下來了。

  接著她就像個傻瓜,蹲在公園的角落哭得一臉狼狽,而那群狗兒忙著吃可沒時間理她。

  今天早上,她偷偷定了鬧鐘,在他起床前半小時就先起來,烤了幾片土司,做了一盤沙拉,然後再煮了兩杯咖啡。

  她聽到克庸起床的聲響,正準備等等進去幫他挑西裝,就聽到他的聲音從更衣室傳來。

  “景袖!”他低吼著。

  她趕緊擦幹手,跑進跟臥室相連的更衣間,就見他身上已經穿好襯衫跟西褲,手裏握著一條領帶,濃眉緊蹙地站在衣櫃前。

  “我正想要跟你說呢,我幫你換了擺設,以後我會自己幫你搭配,你不用擔心……”她趕緊解釋。“我想我們作息時間儘量一致,比較有時間可以相處。”他目光淩厲地轉過來看她。“為什麼這麼做?因為盧秘書?”

  她訝異地看了他一眼。“你以為我是因為盧秘書才故意動這衣櫃的?才不是,剛結婚時我就想重新整理了,再說她搭配得也不怎麼樣……”她撒嬌地說:“我好歹是學藝術的,你就不能相信我的眼光嗎?”

  “你還是懷疑我對她有什麼其他想法,是這樣嗎?”他有點咄咄逼人地問。

  她瞪大眼。“才不是懷疑你,你不要誣賴我。就算是因為她,那也是我不爽別的女人比我更親近我的老公,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。而且我早就換了,你昨天早上沒發現嗎?”

  昨天早上他根本就是隨便搭了衣服就出門,所以完全沒發現。他有些懊惱地瞪著她。“全給我放回原位,以後沒我的允許,不要隨便動我的東西。”

  聽到他冷硬的聲音,她僵直地站在原地,眼睛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他,眼眶緩緩泛了紅。他一千從來沒有這麼嚴厲地拒絕她的靠近。

  “你還要對我生氣多久?”她啞著嗓子說。

  看到她難過的表情,他拒絕動搖,稍稍揚起下巴。“到我不再覺得憤怒的那一天。”

  她抿了抿嘴,拒絕在他眼前掉下眼淚。

  “隨便你。”她說完還踢了他衣櫃一角,忿忿地走出去。

  看到她幼稚的舉動,他忽然有點哭笑不得。面對這樣的她,他不知道自己的怒氣還會維持多久,可是太快原諒她,她永遠學不會教訓的。

  歎了口氣,他替自己挑了條領帶,整齊地穿戴好才拎著公事包走出去。

  “你不吃早餐嗎?我烤了土司,做了一點沙拉,還煮了咖啡……”她看到他走到門口,趕緊從廚房跑出去攔他。

  看到她期待的眼神,他掙紮了一下,然後強烈命令自己不要投降。“我上班了,再見。”

  看著大門在眼前關上,景袖幽幽歎了口氣,走回到廚房的餐桌前坐下。她咬了一口烤好的土司,頓時覺得沒了胃口。

  強自打起精神,她喝光了咖啡,然後進畫室,逼自己靜下心來工作。

  兩個小時後,她瞪著自己亂七八糟的畫布,決定不要浪費地球資源了。她隨意拎了個包包,決定帶著狗糧到附近公園去喂流浪狗。

  “還是你們比較識貨,邵克庸那個笨蛋,簡直是石頭腦袋!我都作了,難道不能吃了再批評嗎?到底我是為了誰一大早起床做早餐?”她對著那些狗兒大發牢騷。

  景袖最自己跑去找流浪狗傾訴的行為也覺得好笑,可是她不跟狗說,還能跟誰說去?

  一想到他忽冷忽熱的態度,她的心裏就一陣苦澀。雖然才幾天,但她情緒跟著上上下下,感覺好象已經過了好久了。

  他會不會其實已經不想要她了,只是想報復,折磨完她之後,再告訴她說買辦法在一起了?

  想到這裏,她一陣心慌。猛力地搖了搖頭,努力甩掉這可怕的想法——

  “不要胡思亂想了,崔景袖,既然畫布出來,就去做點別的。去逛街好了,好久沒去了!”

  可是一個小時之後,她發現襲擊包包裏唯一多出來的東西,竟然是兩件男用襯衫跟幾雙襪子時,她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。

  她為什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?每天驚慌失措地過日子,完全隨著他的舉動而情緒起跌,而她卻一點也沒辦法控制,連逛街買衣服,都會不知不覺地只買他的!她真受夠了!
 
  她要去跟克庸說清楚,要嘛就乾脆一點原諒她,要嘛就大發一頓脾氣,不要再這樣折磨她了!

  依恃著突生的勇氣,她搭上計程車直接抵達邵氏投顧。才一進門,廖秘書就一臉詫異地起身。“邵先生在開會……”

  “開會?又是開會!”景袖懊惱得筆直走到會議室,推開會議室的門。

  會議室裏坐了五、六個專案經理,而坐在正中央的正是害她忐忑不安的始作俑者。他看到景袖走進來,差異地睜大眼。“你這是做什麼?”

  她抿著嘴,走到他面前,掏出包包裏的新襯衫朝他扔過去,然後在一片驚呼聲中再把襪子也都扔給他,接著她忿忿的看他一眼,就轉身大踏步地離開會議室。

  頓時間耳語聲四起,邵克庸臉色鐵青地瞪了大家一眼,嗓音馬上消失。

  他看了散在地上的物品,眉頭微微皺了起來,然後沈聲說:“休息十分鐘。”

  他大跨步地走出會議室,趕在景袖搭電梯離開前,將她逮住,一把拖到他的辦公室。

  “你到底怎麼了?”他有點生氣又有點擔憂地看著她。

  “瘋了啦,怎麼樣?”她氣憤地回他。“現在想談了嗎?可是我現在不想跟你談,因為我在生氣,我覺得委屈,心情很不好,我要回家了!”

  “崔景袖!”他低喝。

  他的聲音讓她眼睛紅了,她憤憤地抹了抹臉。“你看,你已經快把我變成一個神經病了,動不動就想哭,我為什麼要活得這樣狼狽?你是不是老早就打算不要我了,只是想報復我,才繼續跟我在一起?”

  他詫異地看她一眼。“不要又給我亂編故事了。”

  “我亂編故事你又要生氣了嗎?如果你一直都要這樣生氣,我為什麼不能亂編故事?你什麼也不肯跟我談,我知道自己做錯了,我反省過了,也跟你道歉了。但是你一直都不願意接受,你總是把你的想法藏得嚴嚴實實的,我看不透你,猜不到你的心思,那麼我為什麼不可以編故事?”她邊說邊揮著手,情緒激動。

  “我不知道你……”他日阿有點詫異地說。他是有意不那麼快原諒她,一方面他自己情緒還需要調整,一方面是想讓她一次學乖,只是沒想到她的感受會是那麼的痛苦。

  “如果你不想再愛我了,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你?為什麼?為什麼?”她痛苦地喊,眼眶裏是滿滿的淚水。“你說我輕忽別人的感情,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。這就是我的報應嗎?我的報應就是再也得不到你的愛嗎?那麼你還是給我個痛快吧!這太苦,太苦了……我不知道你最終什麼時候會決定離開,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得更狼狽不堪……”
  
  “景袖!”他上前想要安撫她,讓她安靜下來再找時間談。畢竟現在是再不是個好時機,他們在辦公室,且還有一干人等著他繼續開會。

  “不知道我為什麼用襯衫丟你嗎?”她抹了抹臉。“因為我是個傻子,今天早上你連我特地做的早餐都不肯吃,我出去逛街時,居然買的都是你的東西。對,我市風姿,你已經徹底把我逼瘋了!”

  “景袖,你冷靜點。”他掏出手帕幫她擦臉,再倒了杯水給她。“在這兒等我,我把會議結束就過來。”

  她吸了吸鼻子,坐在沙發上喝了幾口水。

  看她已經鎮定下來,他才放心的離開,準備去把會議作個結束再回來。

  但是克庸一離開,一種更深沈的悲傷立刻攜住了她。她想著他的背影,想著當初最早愛上的啟示是他走路的樣子,她的眼眶盈滿了淚水。

  她是不是太過強求了?

  如果克庸一直沒辦法原諒她,那麼他真的要這樣跟她綁在一起痛苦下去嗎?她很愛他,不想要他過那樣的日子。

  如果已經沒辦法在一起了,那麼她希望他能快樂一點!

  放下手裏的杯子,她擦幹了眼淚,緩緩地推來辦公室的門。

  “邵太太?你沒事吧?”廖秘書小心翼翼地問。剛剛發生的事情,她有看到一點,猜想得到是夫妻吵架了。

  景袖虛弱而淒然地一笑。“不好意思。讓你看笑話了。”

  “那個……夫妻吵架是難免的,不過邵先生很少露出這麼多情緒,可見得你是他很重要的人,你不要傷心了。”廖秘書安慰地說。

  景袖溫柔一笑。“他也是我很重要的人,我也不要他傷心。可是跟我在一起,他好象一直都很傷心。”

  如果不是因為傷心,他又怎麼會對她這樣忽冷忽熱的呢?他的心也不好受吧?此刻想來,她忍不住替他也替自己難過。一種深沈的悲愁從她心底蔓延開來,她卻連哭泣都失去了力氣。

  她的話讓廖秘書一愣,一時間不知道怎麼答話。

  “抱歉,麻煩你跟他說我先回去了,謝謝你。”景袖朝她點了點頭,然後緩緩地走進電梯。

  那個背影落寞得連廖秘書都莫名的感到鼻酸。
作者: vivian19931206    時間: 2010-11-27 01:48 PM

本帖最後由 vivian19931206 於 2010-11-28 12:07 AM 編輯

  第八章

  邵克庸用了大約十分鐘,簡單把會議做個總結後,迅速地回到辦公室,但卻發現景袖不見了。

  他走出辦公室,直接問正坐在門口辦公的廖秘書:“她忍呢?”

  “您太太要我轉告,說她現走了。”廖秘書說著,神情出現一點遲疑,不知道該不該多嘴。

  “她沒有說別的嗎?她看起來怎麼樣?還哭嗎?”他有點急躁地問,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丟下工作去找她。這實在違背他的習慣,但是他又不放心她。  

  他從來沒見過她那樣子哭法,看起來像是真的承受不住了,他的內心湧起一陣後悔。  

  “她說了些我聽不大懂的話,但是眼神看起來好悲哀,讓人心酸。”廖秘書想了一下說。  

  “她說什麼?”他急切的追問。  

  “因為她看起來很傷心,我就安慰她說,她在邵先生心中是個很重要的人,她就回我說你也是她很重要的人,她不要你傷心,可是你跟她在一起,你好象一直都很傷心。”廖秘書歎了口氣。“她說這話時沒有哭,甚至還溫柔地微笑,可是不知怎地,我就覺得好悲傷……。”

  聽了這段話之後,他往後退了一步,覺得自己恍若被重擊了一拳。仿佛可以看到她用那種沈靜的悲傷,微笑著說話的模樣。  

  光是想象那情景,他的心就像被擰住似的。  

  “幫我把今天的行程都取消。”他啞著嗓音艱困地說。  

  不等廖秘書回答。他抓起外套跟公事包,連電腦也沒關,就往外走了。  

  從公司一跟飆車回家,他把車隨便停進車位,人就往大樓電梯走去,好不容易等到電梯來了,他急切地按下樓層按鍵,然後心急如焚地等著電梯抵達。  

  一打開門,他就朗聲喊:“景袖,景袖!你在嗎?”

  空蕩蕩的屋子沒人回應他,他掏出手機撥打她的電話,卻是關機狀態。他焦躁地在屋內走來走去,幾度試圖打她的電話,卻一直沒能接通。

  就在他快發瘋的時候,他發現自己的手機直通留言,於是趕緊進語音信箱聽留言,果然是景袖打的!

  她的嗓音啞啞的,像是哭過的聲音——

  “克庸……我今天因為太難過了,跑到你公司去,很抱歉造成你困擾了。今天我才領悟到,當你每一次冰冷地對待我時,其實你的心也在痛著,對吧?”

  她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。  

  他聽得出來,她在電話那頭壓抑著聲音哭泣著,聽到耳邊她那細細碎碎的哭聲,他覺得心好痛、好痛。  

  “……對不起,對不起,我……一點都不想讓你痛。”

  她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痛苦跟酸澀。  

  “我一直覺得你是在跟我生氣,但今天我好像聽到你心底悲鳴的聲音。我才知道我傷害你這麼深,這麼多。為什麼我們會這樣,克庸?你明明是我唯一愛上的人,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很幸福。我真的好想要你也幸福。可是我好象只是一直讓你傷心……現在的你每天看到我都覺得痛苦吧?而我卻什麼都不懂,只會要你原諒我。哈哈。我好象就是那種很不得愛人的人,可憐的克庸……”

  聽到她在電話那頭細細的傾訴,帶著溫柔卻悲傷的嗓音,他胸口痛得像要裂開來了。  

  “景袖!”他低呼著,眼眶跟著紅了。  

  留言結束,他再聽了下一則,還是她,她的聲音好輕好輕,溫柔得像是掐出水來了。  

  “不要再傷心了,克庸。如果離開我會好一點,我們就分開吧!不管你相不相信,我……是真心愛你的,我希望你快樂……不要擔心我,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。  ”

  說到這裏,她就掛斷了。  

  她叫他不要再傷心了,但是他卻聽得出來,她好傷心,好難過。  

  “景袖!”他嘶吼出她的名字,感覺自己痛得快不能承受了。  

  他為什麼要這樣?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?為什麼就不能乾脆一點?他明明就是很愛她。根本放不開她呀!

  他為什麼不留住她?當她從他辦公室離開時,心是不是都碎了?

  他一直以為她心性還像個孩子,不懂事又任性,也氣怒她輕忽他的感情,覺得自己被辜負了。可是回頭想想,他又何嘗曾經把自己的感情跟她坦白呢?

  她一直都以為他是為了事業才跟她結婚的,這一點他從來不曾好好跟她解釋過,他不是一個很容易對人敞開心的人。他不願意將自己脆弱的部分讓人看到。即便已經愛上她,他卻從來不曾表達過。  

  他想征服她,其實說穿了,他想征服的是自己內心的感情。他不想臣服於愛情。不想看見自己在愛情中是這麼的脆弱。所以他才會在被傷害之後。也想看見她受苦。看見她也有脆弱的一面。  

  他從不對她坦白這一切,但她還是愛了。  

  明知道她對感情有點遲鈍,個性大膽,甚至有些莽撞,這樣個性的她在這樁婚姻裏犯錯,不也是可以預期的嗎?

  可是他只看到自己的苦,只感覺到自己被辜負,卻不曾替她設身處地想過。年輕的她,涉世示深,盧艾璉有心要挑撥她,她很容易就被對方牽著鼻子走,能怪她不懂得信任、怪她天真嗎?而他怎麼就看不到她那漫不在乎口氣下的驚惶失措呢?

  那一天,他憤怒地吼了她一頓就離開,整夜沒回來。隔天馬上飛去美國,一去就是十天,這之中還狠心地不肯聯絡她。那時的她該有多煎熬、多無助?

  對於感情這樣遲鈍的她,在跌跌撞撞中學習愛一個人,她都聽得到他心中的悲鳴,他怎麼就看不到她眼底的傷心?

  她把最後的溫柔給了他,自己又躲到哪個角落傷心了?

  強自認振作起精神,他撥了通電話給她父親,電話沒響幾聲就被接起來了。  

  “克庸啊?從美國回來啦?”崔摯鶴朗聲問。  

  “爸……”他頓時覺得很愧疚,結婚前,他明明保證過,自己不會有辜負這段婚姻的人。但看看現在,他做了些什麼?

  “怎麼了?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。”崔摯鶴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。  

  “景袖有沒有回去您那邊?”他艱難地問。心裏愧疚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了。  

  “景袖?她那臭丫頭自從嫁給你之後,我不打電話她是不會來的。就連你人在美國時,她成天都守著那間屋子,我去看她,她一看到不是你,失望都寫在臉上,養女兒真沒用!你就不要再跟她生氣了,雖然我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,但她是真的後悔了。你沒瞧那丫頭都瘦了一圈了?”

  聽到崔摯鶴的話,他閉上了眼,覺得胸口更痛了。  

  “爸,這回是我做錯了,我一直不肯真正原諒她,她今天很傷心、很難過,留話給我說她會好好照顧自己。爸,您不知道她可能會去哪里?”邵克庸老實地說了,就是希望能儘快找到她的人,即便要面對丈人的怒氣,他也認了!

  “什麼?這丫頭離家出走啦?”崔摯鶴氣急敗壞地說。“好的不學淨學些壞的,不能因為老爸離家出走過,就有樣學樣啊!”

  若不是克庸太難過,聽到這話可能會笑出來。  

  “爸,你看我去哪兒找她呢?”克庸焦急地問。  

  “這就有點麻煩了,因為她沒什麼朋友。”崔摯鶴還安慰他。“我會派人去調查,你也別太擔心了,她不是會幹傻事的丫頭,應該是找家旅館睡一覺就會摸回家了。我給她打打電話,看她接不接。”

  克庸無助地搖了搖頭,才想到對方聽不到。“爸,她這次不是負氣出走的,她真的被我傷透心了。一切都是我不好,如果找到她,請您務必馬上通知我。”

  “我知道了,你檢查看看她帶走了哪些東西,這樣也比較好推測她的可能去向。”崔摯鶴理智地說。  

  “好,那麼有進一步消息再聯絡了。”他掛斷了電話。  

  為了看看她帶走了什麼,他到處檢查,卻發現他根本搞不清楚屋子裏少了什麼。不過可以確認的是,她帶走了手機跟皮夾,因為家裏打不到。  

  恍恍惚惚地踏進她的畫室,平時沒感我到有多大的屋子,現在看起來好空曠。他看到她的畫架整齊列在角落,每個畫架幾乎都用布遮上了。他走過去,一一掀開那些畫,卻像是掀開一張張愛情的扉頁一樣,讓他驚歎不已。  

  每一張畫裏的人都是他,神情各自不同,但大多是不苟言笑居多。但是她將他臉上的細微變化都勾畫提很清楚,神韻、神似都極為傳神。即便不懂畫,看到這細膩的筆觸,他也看得出來她筆尖透露出來的溫柔。  

  為什麼他不早點看到這些呢?

  一個揚眸,他的目光定在前方的落地窗上,看到玻璃上的影子,他想到了那天…… 

  他橫抱著耍賴的她,逛了新居。逛到這間畫室時,她說看著他們兩個在玻璃上的影子,才感覺到兩人已經結婚了。  

  他不在的時候,她是不是時常站在這片玻璃之前,想起這段往事?那麼她也像現在的他一樣,感覺這麼的孤單嗎?

  “景袖,你怎麼會認為沒了你我就會不傷心?你怎麼會認為沒了你我還會快樂?真正說對不起的人是我。但我卻讓你哭著說了那麼多回……對不起,對不起……”

  他低啞的嗓音回蕩在空氣間,感覺有點滄桑,有點寂寞。  

  邵克庸整夜都沒有睡,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裏待了一夜,被寂寞深深籠罩,懊悔又痛苦地體認到,今晚他所感受到的這一切,她早已經承受過太多太多了。他為她感到難過,卻沒辦去見到她,那種煎熬比什麼都折煞人心。  

  天亮了,他出門報警,但警察表示不到二十四小時無法列入失蹤人口。他想過找私家偵探,但是還沒跟對方碰到面,他就接到崔摯鶴電話了。  

  “爸,你有景袖消息了嗎?”他接起電話就滿懷希望地問。  

  “沒有。”崔摯鶴非常簡單地回答。“但你現在過來我家,我已經想到辦法了。快一點,不然你可能會比景袖晚到。那我就不能保證你會不會撲空了。”

  “真的嗎?我馬上過去。三十分,不!二十分鐘就會到,假設景袖真的去找您了,千萬要留住她,千萬要留住她!”匆匆忙忙掛掉電話,他抓著車鑰匙就趕緊上了車。  

  一路飛車去崔家時,還接到秘書的電話。  

  “邵先生,你不舒服嗎?怎麼還沒上班?早上有客戶……”廖秘書有點擔憂的聲音傳來。  

  邵克庸才想到自己連打電話請假都忘了,他想都沒想到這件事。  

  “抱歉,我今天有事沒辦法進辦公室,麻煩你取消所有的行程。可以交給其他經理做的就交出去,不然就放著等我。”克庸簡單的交代著。  

  “可是今天的客戶是您一直很重視的,真的要取消嗎?”廖秘書遲疑地問。  

  “廖秘書。”他嗓音低沈地說。“我可以信任你吧?我真的有比公司更重要的事情,現在已經顧不上,這件事情能夠交給你嗎?”

  廖秘書一聽,隨即異常謹慎地說:“沒問題,邵先生,我會盡全力安撫客戶,再跟對方約妥時間的。那麼就這樣了,您忙吧!”

  “謝謝你。”邵克庸按掉了電話。  

  他將車子開進崔家的車庫時,崔摯鶴馬上走出來,要他趕緊進去。  

  “爸,景袖在哪里?”他倉促地鎖了車,忙不疊地問。  

  “還沒到,應該快到了。”崔摯鶴將他拉進去。“你吃飯沒?都沒吃?家裏有點現成的,要不要吃一點?”

  崔摯鶴一看到他,就知道他肯定一夜沒睡,下巴新長出來的胡渣顯露出他的憔悴,看來他肯定是飽受折磨。  

  看他這副憂心如焚的模樣,崔摯鶴已經可以肯定當初答應他們結婚沒有錯。邵克庸雖然是會把自己心意藏得很深的人,卻也是那種一旦愛上就會愛一輩子的類型。景袖只要得到他的心,就等於有了一個可以相伴一生的伴侶。  

  “爸,我不餓。”他現在根本吃不下。“您還是說說景袖的事,為什麼您會說她會過來?”

  崔摯鶴還是讓傭人送上熱茶,不同于邵克庸的焦躁,他語氣沈穩地說:“我讓明黥打電話給景袖了,就在幾分鐘之前。”

  姚明黥是崔摯鶴的特助,景袖都會稱他一聲姚叔,這個邵克庸是知道的。  

  “可是她一直沒開手機啊,我已經打了一整夜了。我很確定她沒開機。”他困惑地說。  

  “哈哈,到底是年輕人,心一慌亂,就聰明不起來啦?她既然會給你手機留言,難道我們不能給她留言?我就不相信這丫頭忍得住不去聽留言。”崔摯鶴畢竟是個老江湖,算計得到女兒的個性。  

  “可是這樣她就會回來嗎?”他還是不怎麼明白。  

  “如果明黥告訴她我生病了,你說她會不回來嗎?”崔摯鶴笑咪咪地說。  

  一時間邵克庸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。該說他的老丈人夠奸巧,才想得出這種計策,還是說他夠大而化之,才不介意用自己身體來撒謊。  

  就在此時,大門被“砰”一聲推開,一個身影沖了進來。  

  兩個坐在客廳的男人同時轉身,景袖沖了進來,慌張地看著崔摯鶴。  

  “爸,姚叔說你生病了!是哪里不舒服?為什麼不去醫院?是不是血壓又飆高了?上次醫生不是說不准你吃那些油膩的東西嗎?你又不聽話了,對吧?我們去醫院,現在就去!”

  她劈哩啪啦說了一堆,但是崔摯鶴只是不慌不忙地聳了聳肩,她這才看到坐在旁邊的邵克庸。她的臉色馬上變了,眼睛裏盈滿了痛楚,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。  

  看到她苦澀淒然的表情,邵克庸的心一緊,立刻起身朝她走去,她卻一臉猶豫,好象考慮著要轉身逃走一樣。  

  “我沒事了,景袖,跟你老公回家吧!他要是做錯了,你想打他也可以,不要隨便離家出走。”崔摯鶴朗聲說。  

  看到父親身體挺硬朗的樣子,景袖才知道自己被騙了。“爸!你怎麼可以拿身體開玩笑?還有克庸醫沒做錯事……”她雖然替他辯白。眼睛卻不敢看他。  

  “可是我好象不是這樣聽說的。”崔摯鶴暗示地看了女婿一眼。“不管了,你們小倆口的事情自己去解決,通通回去吧!”

  “爸!”景袖被推出門,還在抗議著。  

  邵克庸投給丈人一個感激的眼神,崔摯鶴不著痕跡地朝他點點頭,然後還順手把女兒塞進女婿的車裏。  

  克庸迅速地上了車,落了鎖,然後快速地將車開上路。  

  一路上他雖然時常用眼角觀察著她,她卻僵直地坐著,看也不曾看他一眼。一跟上,她沒開口,他也沒試圖說話,就這樣一路沈默著。  
  
  車子回到他們住所的地下停車場,兩人搭上電梯抵達家門時,她終於開口——

  “我想……我們還是暫時分開,我去收點行李,先搬到我爸那邊住。”她說完就走進兩人的臥室。  

  可是一踏進門,就看到懸掛在床頭的那張結婚照,眼淚立刻浮現眼底,差點又要潰堤。她猛吸口氣,硬是忍住。  

  她知道自己一哭就不可收拾了,她停不下眼淚的。現在的她太脆弱了,沒辦法堅強得起來。再說這一路上,克庸一直沈默著,她一點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。  

  她從櫃子拿出一個行李箱放到床上,然後打開衣櫃,開始收拾衣物。她感覺得到他跟著進了臥室,但卻還是一逕沈默著。她咬咬牙,想他到了這關頭,卻還是連一句話也不願意給她。  

  豈料克庸就在離她一段距離的牆邊席地而坐,她收拾行李時,他就望著她的背影,胸口填塞許多許多的感覺,再開口時聲音竟然有點喑啞——
  
  “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……在那家咖啡店的落地窗裏,我看著你看了兩個小時。明知道你刻意等在那兒,明知道你刻意靠近我,雖然故意讓你等了兩個小時,卻怎麼也無法不去看你……”

  聽到他開始說話,她身子一僵,還是沒有轉過身來。  

  他沒打算停,繼續往下說,仿佛在告解似地。“我出來時經過你,原本想就這樣離開,但我的腳步卻還硬生生打住,還回過頭去跟你說話。那一次,你說幫助別人得到幸福,自己也幸福的。那個時候的我並不知道那話會成真,而之後我確實得到了幸福——從你身上。”

  聽到這裏她眼眶的淚終於落了下來,她必須緊緊地抿著嘴,才能不哭出聲來。她就這樣背對著他坐床沿,靜靜流淚,靜靜地聽他說話。閉上眼,那些初識時的情景都還歷歷在目,就連那時心動的感覺,此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。

  她早在那個當下就愛上他了,只是她還不懂那是愛。不然姚叔列給她的名單那麼多,她又怎麼會在看到他之後,再也不願去看其他可能人選?

  會不顧旁人說法堅持選定他,是因為她對他一見鍾情。那一天,她在寒風中堅持等到他出來的那一刻起,就注意了他們這一生的交纏。

  “後來,你主動踏進了我的生活,好幾次我的理智都想推開你,但是你的固執,讓原本就動了心的我,逐漸無力抗拒。那一次你跟我到南部去出差,住在飯店時,我是下定決心要把你趕跑的。誰知道我洗完澡出來,明明已經被嚇到的你,居然選擇留了下來。那一刻我就知道,我輸給了你,崔景袖。那一夜我看著你睡覺的模樣,就已經知道不管我的腦袋怎麼想,我的心已經為你打開了,而你已經走了進來……”

  她聽到這裏,眼淚掉得更凶了,想轉頭看他,他卻說:“不要,先不要回頭,聽我說完,之前我沒有考慮到,自己不表白的習慣,會讓你吃那麼多的苦頭,我想要借這次的機會,好好說清楚。”

  她點了點頭,繼續傾聽他難得的告白。

  “我為了在這一行表現傑出,已經太習慣掩藏自己的想法。我把所有情緒跟感情遮掩起來,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了。所以我一直沒跟你說,決定跟你結婚,從來就不是因為你所提的那些條件。就算沒有崔家的人脈,我還是有辦法得到我想要的。我娶你,從來都只是因為我的心已經接受了你……”他的嗓音沈穩,但是低聲述說時其實還是聽得出來裏面難以隱藏的感情,與說不出口的劇烈情緒波動。

  “是我自己太笨,沒能看到你的真心。”景袖吸了吸鼻子說:“我辜負了你的愛,讓你這麼痛,真的很抱歉……我跟你在一起時感覺很幸福,然而我帶給你的,竟然是這樣的傷害……”

  “不是這樣的。”他歎了口氣。“昨天看到你在我眼前崩潰,我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多麼殘忍而自私的人。”

  “不要這樣說自己!”她終於忍不住回頭,淚眼迷蒙地望著他。

  他就這樣度地坐在牆角,一點都不像平日的他。

  邵克庸凝望著她,紅著眼眶回望著她淚痕斑斑的小臉。“對愛情懵懵懂懂的你都聽到了我心底的悲鳴,我卻還看不到你內心隨的巨大痛楚……這樣的我哪里值得你一再說抱歉呢?”

  “克庸!”她終於忍不住,朝他撲了過去。

  他起身迎接她那總是沒有猶豫的擁抱,將她緊緊地、緊緊地抱進懷中。雙手圈著她纖細的腰,當她充盈了他的懷抱,他那緊繃了一整夜的情緒終於崩解,眼淚滑下了他的臉龐。

  這個從不輕易讓別人走進內心的男人,驕傲自信而霸道的男人,終於在愛情的面前謙卑。

  “我覺得自己太過任性了,因為捨不得放開你,一直拚命勉強你原諒我……我後來才瞭解,你會這樣一次又一次冰冷地對待我,是因為你內心的傷痛無法平復,而我卻不瞭解,一再讓你受這個苦……我好難過,你帶給我幸福,我卻給你無限的傷痛……”她趴在他肩膀上哭著說。

  “不是的,不是這樣的!”他掃住她的臉,稍稍推開她,讓她坐在他敞開的雙腿之間,輕輕抹去她的眼淚。“是我自己太傲慢,只看到自己的苦,卻一點都不懂得為你著想。你對愛情還懵懵懂懂、我卻要求你一開始就懂得怎麼愛別人,我對你沒有多一點體貼,只想到我自己。事實上,我也不懂得怎樣愛你,沒有用你需要的方式來愛你、包容你,我才是該說抱歉的那個人。對不起,我的老婆,我應該好好珍惜你這個我唯一願意敞開心口接受的女人。”

  她趴在他胸口,大哭出聲,哭得心都快碎了。

  “克庸、克庸!我愛你……我好愛、好愛你……”她可憐兮兮地說。

  “我知道、我知道。我也很愛你,原諒我這麼晚才讓你知道。”他拍著她的肩膀,真怕她哭到岔氣。

  她笑著看他,伸手抹了抹他的臉。“我們兩個像兩隻小花貓。”

  他望著她狼狽的模樣,笑了。

  那笑容是那麼動人心,她看得都癡了,溫暖的愛意回蕩在胸口,她忍不住親了他,這一刻,她很清楚地知道,這一輩子隻會愛他一個。

  他回吻著她,輕輕的一啄、再一啄。然後這個吻蔓延成更久的接觸,更深的撫觸。每一個接觸都帶著歎息,那種失而復得的歡喜跟感動,都表現在他的吻中。無限溫柔、深情纏綿,透過他的吮吻,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內心的真切情竟。

  “我們兩個在這一團眼淚跟鼻涕中接吻,會不會太狼狽了?”她笑出聲說。

  “那去洗一洗吧!”他一把橫抱起她。

  一看到她羞赧的模樣,他忍不住又低頭親了她。

  他親吻她的樣子,就像她是珍貴的寶貝,而不是滿臉眼淚鼻涕的狼狽女人。他捨不得放開她,捨不得不碰她,因為他需要真實的擁抱,好教自己相信她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。昨夜分離的煎熬,此生都難忘懷,他這輩子都不要再承受一次!

  他傾注更多的愛與溫柔,在每一個肢體的接觸中。

  她在這些個吻裏迷醉,腳步不穩,意識虛浮,沈醉在愛情的漩渦中,半點不願意清醒。

  吻一個接著一個,兩個人光在踏進浴室前就耗了不少時間,最後怎麼踏進浴室的,都已經不記得了。

  兩人皆忘情地投入彼此的懷抱中,陶醉在激起的熱情之中,一遍一遍纏綿繾蜷,將之前的折磨苦澀全都拋開……
作者: vivian19931206    時間: 2010-11-27 01:49 PM

本帖最後由 vivian19931206 於 2010-11-28 12:08 AM 編輯

  第九章

  景袖在幽微的晨光中醒來。

  睜開眼,她就看到克庸沈靜的睡顏近在眼前。他側身面對她,她也側睡,臉正好與他相對。她喜歡這樣靜靜地看著他,可以感覺到胸口被溫暖的、平靜的幸福感盈滿著。

  她用目光描摹著他深刻的五官,睡覺時的放鬆讓他冷硬的神色緩和不少。她發現他的表情變化其實很細微,不過只要有心,還是看得出來。

  她愛上一個習慣隱藏自己的男人,但是她知道他的心。

  看著眼下的陰影,知道他之前肯定為了她整夜沒睡。昨天,兩個人談開之後,溫柔纏綿了好久,他還是不肯合眼睡覺,好象有點擔心。昨天晚上,她從身後緊緊地圈抱著他,讓自己的體溫煨著他,他才逐漸放鬆,讓超過四十八小時沒睡的自己落入沈沈的睡眠中。

  離開他的那一天,她感覺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樣,全部悲愁跟不舍全都充塞在她的心中。但是昨天,她像是從地獄被拉上天堂,感覺那麼不可思議。

  愛情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,讓人為它哭、為它笑、為它憔悴流淚,為它歡喜歡悅。

  她以前不懂,但是從痛苦中她學會了該怎麼看待愛情、延續感情,她慢慢了爭到包容對方的重要。其實,她跟克庸一開始就是因為愛彼此才會結婚的,但是他不習慣敞開自己,而她是個對感情遲鈍、對愛懵懂的人,於是這一路走來雖然感受到許多幸福,卻也吃了不少苦。

  愛一個人卻得不到對方回報的苦澀,他跟她同樣徹底地感受到了。幸運的是,他們其實是相愛的,最終還是突破了困難,交出了自己的心。人總是只看得到自己的受苦,卻看不到別人的。所以覺得自己在愛情中受盡了委屈,卻不知道對方也一樣遭受挫折。如果不能多替對方想一點,那麼雖說是愛,也太過狹隘跟自私了。

  “想什麼想得出神?”克庸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冥思。

  “你醒了?”她摸了摸他額頭的發,傾身親了他眉心。

 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,細細地看著。“瘦了呢,連臉都變尖了。”

  “瘦了也好,我老要你抱我,這樣你省力一點。”她笑著說。

  “我喜歡你長點肉。”

  她紅著臉瞪他,他還是依然故我,那只放肆的手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。

  “你今天不有上班嗎?昨天不是請假了?”

  她知道他的工作其實很忙,一天沒去公司,肯定堆了滿山的事情等待處理。雖然她也很喜歡他陪著賴床,但是想到多偷懶一天,去上班時苦的還是他,她就捨不得。

  她是個有米蟲信仰的人,但他卻是個嚴苛工作的人,為了他,她願意少當點米蟲,多體諒他一點。

  “可惡!”他呻吟著。“我要請病假。”

  “病假?”她摸著他的臉。“看不出來感冒了,有發燒嗎?”她調侃地說。

  “嗯,有發燒,不然你摸。”他握著她的手,先是擱在胸口,那兒果然是一片溫暖。

  “溫溫的,但應該還不發燒的程度。”她笑著說。

  “還有,你沒仔細。”他將她的手往下挪,這下子她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發著燙的部位。

  她的臉整個都紅了。

  “快點,打電話幫我請假,就說你老公發燒了。”他親了她嘴角一記,低沈的嗓音引誘地說。

  “我才不要!”她紅著臉推他。這個人放肆起來還真是可怕,還要她打電話,她恐怕會先臉紅而死。再說他不是最愛工作了,現在居然這麼不正經地說要請假,真不像他。

  “那你得先幫我退燒才行。”他說著一把抱住她。

  她尖叫著,一下子格格笑出聲,一下子又尖叫,兩個人在清晨天未透高亮的時候,展開一場追逐戰。

  最終,情火蔓延,無可收拾。一向嚴謹出了名的他,在無端曠職之後的一天,又首度上班遲到了。他想,偶爾當只米蟲也不錯,因為這樣可以好好地抱抱老婆,不用離開家去工作。

  再醒來時,已經早上九點了。

  邵克庸已經起床換衣服,她還是穿著睡衣賴在被窩裏。

  “克庸!”她坐在床上喊著。

  “嗯?”手裏拿著一條領帶的他,穿著襯衫跟西褲走到床邊看她。

  “我要起床。”她伸出雙手,要他抱她。

  “起床就起床,幹嘛張開手?”他好笑地問。

  “可是我冷啊,腳會冷。”她微微噘著嘴說。

  “那別起來了,回去睡,我去公司處理好事情,再回來接你。”他甚至拉起棉被要把她蓋起來。

  “不要,我要起床,才能在你上班前跟你說說話。”她拉了拉他的袖子,堅持地說。

  他歎了口氣,搖了搖頭,然後認命地轉身蹲下。

  他的幼稚老婆立刻開開心心地跳上他的背,讓他背著在屋子裏逛。“現在去哪兒?背你去浴室?”

  “你要喝咖啡吧?背我去。”她勾著他有脖子,還不忘親他一記當作獎賞。

  “好,感謝你。”他筆直走向廚房,然後彎身,讓她將昨天就設定好的咖啡機按鈕按下。“然後呢?女王?”

  “然後回去更衣室打領帶,我幫你挑領帶。”她笑咪咪地說。

  “好,就回更衣室。”他走了回去。“我看我們搬去住小套房好了,這樣我可能比較省力。”

  “你還說我可以吃胖一點,現在你就嫌六十坪的屋子太大了?”她抗議地拍了他肩膀。

  他笑了,在衣櫃前將她放下。

  她打開衣櫃挑了條領帶,然後非常認真地幫他打起領帶來。“怎麼樣,打得不錯吧?我有練習過喔!”

  她看著自己老公,拍了拍他胸膛,怎麼看都帥。身材英挺的他穿起西裝,搭配上適當的領帶,簡直迷死人了。

  “是打得不錯。”他肯定地說。

  但她卻皺起眉,然後搖了搖頭。“我看還是換一條好了。”

  “為什麼?我覺得這條不錯。”他詫異地問。

  “因為太帥了,這樣不行。”她一臉認真地說。

  他愣了一下,然後大笑出聲。“哈哈哈!你放心吧,看到我這樣冷硬的臉,大部分的人都跑光了,誰還敢靠近我?”

  “那倒是。那你忍忍喔,等下班我就陪你玩。”她還拍了拍他肩膀,煞有介事地說。

  “是你要我陪你玩啊?小孩子。”他捏了捏她屁股。“再去睡一下,你最近受太多罪了,離家那天也都沒睡吧?”

  “我住進一家還不錯的旅館,可是整晚都在哭,沒睡著。”她老實地說。

  他聞言不舍地摸了摸她的頭髮。“答應我,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,都不可以再離家出走。”

  “就算你欺負我也一樣?”她眯起眼問。

  “我欺負你,你可以罵我,要咬我打我也成,但是不可以離家出走。”他認真地說。這一次,他真是擔心受怕,受盡煎熬了。“我沒有心力再經歷一次了,我覺得自己擔心得頭髮都快白了。”

  “那你也要答應我,就算跟我生氣也不要冷戰。”她提出交換條件。

  “好,我會儘量改,我會讓你知道我的想法,不會再讓你不安的。”他承諾著。

  “謝謝你。”她親了他一下。他改一點,她也改一些,不要只顧著用自己的方式對待對方,一人靠近一步,那距離才會快快地縮到最短。

  “等我手上的案子都弄完,我會少接案子,然後補你一次蜜月。”他笑著說。

  “可是你一直都很忙,不然這樣好了,我們採用分時度假。”

  “什麼分時度假?”他問。

  “就當蜜月有十五天好了,那麼乘以二十四小時,這樣就是總時數。然後我每次想要找你去玩的時候,你就放假兩、三個小時,這樣就是分時度假,不賴吧?不過如果我們兩個都想玩,那就不算在內。”

  “我不想玩,你卻想玩時,應該不是我在工作的時候吧?”他歎了口氣。“景袖,這樣下去,我會失業的。”

  “沒關係,我養你。”她很慷慨地說。

  “養我?用什麼養?”他好玩地問。

  她偏著頭想了一想。“我可以去街頭賣藝。”

  “街頭賣什麼藝?”他倒是好奇了,不知道他老婆還想當街頭藝人。

  “賣畫藝。”她笑出來。“我可以幫人家畫畫,應該勉強可以糊口吧?如果一張素描賣五百,那我們每天畫兩張就好,其他時間就可以玩啦!這樣不錯,不如我們……”

  “成天就想玩。”他推了推她額頭。“我們還是先別養孩子,免得孩子都跟媽媽一樣愛玩,那就糟啦!”

  “喔,那你以後就別說什麼自己發燒,要我幫你請假的話。”她眯起眼看他。

  這下子他居然耳根紅了。

  景袖也知道不能太得寸進尺,踮起腳親了他一下,就說:“我幫你烤兩片麵包,趕快出來喔!”

  摸了摸臉頰上的殘留觸感,望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,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幸福。
  
  景袖回到娘家,在崔家別墅的廚房裏忙了一個多小時。

  她忙著展現自己有限的廚藝,手忙腳亂的,一邊要查看筆記,一邊還要注意火候,有點緊張。誰知一轉身,就看到老爸在偷捏桌上已經煮好的菜吃。

  “爸,你怎麼可以偷吃啦?”她跺著腳說。

  “我這哪是偷吃?我是試吃!”崔摯鶴非常嚴正地否認著。

  “克庸忙完了自己公司,還去崔氏食品辦公,他去替你工作,你怎麼可以偷吃他的菜?這樣很不貼心耶!”景袖抗議著。

  現在克庸已經正式接任崔氏食品的董事長職務,所以時常得兩邊忙著。但他說她老爸常一個人吃飯太寂寞,所以提議兩人多回去陪陪丈人。今天他們約好景袖先過來娘家煮飯,然後等克庸下班直接到崔家來用餐。

  “說到貼心,女兒啊,這你就遠遠不如克庸。要不是他說要回家陪我這老頭吃飯,你這個做女兒的想都沒想過吧?再說,他去崔氏食品上班,是替你做丁,又不是替我勞碌,這一點你可要搞清楚。”崔摯鶴乘機教訓女兒。

  “爸,你很愛計較耶!克庸孝順你,跟我孝順你不是一樣嗎?再說,才不是我小氣,是這個菜我第一次煮,他都還沒吃過,你怎麼可以先偷吃?”

  “啊,那我不就自願當白老鼠了?”他揚了揚嘴。“難怪味道太辣,我真是吃虧了我。”

  “太辣嗎?”她趕緊捏了一塊起來吃。“我明明把辣椒去了籽的,怎麼還會太辣?克庸不能吃太辣,他胃不好……”她說著吞下嘴裏的菜後,抬頭瞪她老爸,因為這菜一點也不辣!

  “哈哈,你現在也偷吃了。”崔摯鶴得意地說。

  “爸,我現在才知道你這麼幼稚。”她眯起眼說。

  “不然你以為你是誰生的?難道你的幼稚是來自你自己的創意嗎?”崔摯鶴毫不以為恥地說。

  自從他正式退休後,心情確實開朗許多。最近他還到一些地方去當義工,工作得挺開心,接觸孩子多了,自己也開始有了童心,現在還越來越愛跟女兒鬥嘴了。

  “不跟你說,臭老爸。”景袖趕緊回頭去顧鍋裏的食物。“爸,幫我看那個燉菜要燜幾分鐘來著?”

  這下子,原本是進來廚房玩的崔摯鶴,居然被女兒派成助手了。

  當克庸將車子停進車庫,踏進崔家大門時,這對父女正好手忙腳亂地將所有菜端上桌。

  “來得正好,時間算得真准。”崔摯鶴朗聲招呼。“快過來,克庸。你再不來,你這老婆不知道還要使喚我做多少事。”

  “爸,你還是多勞動一點,醫生說需要運動。”景袖毫不在意地吐槽。

  克庸眼裏浮現一抹笑意,他已經滿習慣這對父女把鬥嘴當樂趣的習慣了。“何以這麼累?我讓你先回家,是想你跟爸喝喝茶等我,我們一起到外面吃就好了。爸不是喜歡吃川菜嗎?克庸在餐桌前坐下說。

  “川菜太辣了,醫生不讓他吃。”景袖反駁說。

  “你才不是因為關心老爸而不去吃川菜,你是怕你心愛老公的胃不好,才不肯去館子吃的,以為我不知道嗎?”崔摯鶴又開始找女兒鬥嘴了。

  “爸,不全是這樣。景袖還特地跟醫生談很久,然後仔細叮嚀家裏的廚子哪些東西可以吃,哪些東西不行,她很關心你的。”克庸替老婆說話。

  “什麼?就是你!”崔摯鶴一臉恍然地說。“難怪那個臭廚子不肯煮蒜泥白肉給我吃,我想說他是跟誰借了膽敢反抗,原來是你授意的。”

  “你一天到晚威脅開除廚師也不是辦法。爸,你就乖一點,不要亂吃東西了。如果身體狀況好轉,醫生解禁,我就跟著解禁啦!不然你這樣,以後怎麼有體力陪孫子玩?”

  “孫子?你有啦!”崔摯鶴一臉好奇地看了他們夫妻。

 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,然後紛紛搖頭。

  “克庸說晚一、兩年再生,沒關係。”她笑了笑,然後看了老公一眼。

  “景袖馬上就可以開畫展了,這樣還會忙上一陣子。過一、兩年,我工作應該可以不用那麼忙了,會比較有時間照顧她,那時再生孩子比較好。”克庸說明著。

  崔摯鶴搖了搖頭。“隨便你們啦,反正我現在退休了,日子過得挺有意思,沒時間管你們的閒事。吃飯吧,克庸,吃這個,是我教她做的。”

  “爸,你哪有教我?”景袖又抗議。

  “我看著食譜指點你,教你這個小火煎多久,那個中火燉幾分鐘,我這樣說有錯嗎?大廚師都是這樣指揮二廚跟小學徒的,重要的難道會是煮飯的學徒?當然是大廚比較厲害啊!”崔摯鶴自滿地說。

  克庸悶笑,趕緊扒了一口飯掩飾。

  這一對父女自戀的程度很有得比,他還是別捲入爭吵中比較好。

  “克庸,你看爸啦!”景袖懊惱地喊。

  “吃飯吧,多吃點,辛苦了。”他趕緊替老婆布菜。

  在崔家吃過飯後,這一對夫妻終於告辭。

  車子開進市區,景袖攤在座位上。

  “我吃得好撐喔!吃太多了。”她微微皺著眉頭說。

  “要不要下去走走?還是要買點藥吃?”克庸有點擔心地說。

  “沒那麼誇張,等等應該會消化一點。我們在這兒附近逛逛,算是散步好了。”景袖說。

  於是克庸找了個方便停車的地方,將車子停好。然後兩個人沿著人行道跟商店街往下走。天氣已經變溫暖了,再過段時間,氣溫也會回升,春天跟看著就來了。

  “雖然是在城市裏,但這樣走一走,感覺還滿好的。”她勾著他的手說。

  “你這個懶蟲,要你運動比什麼都困難吧!”他轉頭看她,笑容帶點無奈,又帶點寵溺。

  “才不會,不然下次你下班時我去接你,我們從你公司跑步回家,怎麼樣?”她提議著。

  “穿西裝?”他挑了下眉。

  “我幫你帶運動服去啊!怎麼樣,好不好?”她興致勃勃地問,忽然覺得這樣挺有意思。

  “不好,千萬不要來。”他一臉正經地阻止。

  “呵呵,我覺得挺好呢!”她笑著,正想轉頭看他,卻發現他的臉色有點冷硬,一臉陰霾地瞪著前方。

  她詫異地順著他目光往前看,正好看到盧艾璉迎面走過來,這應該是偶遇,因為盧艾璉臉上有著錯愕,還有著一抹難堪。

  克庸冷冷地瞥她一眼,就拉著景袖往前走,當她不存在。

  但是盧艾璉的態度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,神情充滿了苦澀,景袖忽然很同情她。

  “克庸,不要這樣。”她拉了拉他。

  盧艾璉趁此機會朝兩人鞠了個躬。“我知道你肯定很氣我,邵先生。不管怎樣,在這裏跟兩位說聲抱歉。”

  “殺人之後再跟對方道歉,這樣你覺得有用嗎?”克庸冷冷地丟出一句。

  “我知道不能減輕兩位的痛苦……”盧艾璉的臉上浮起一抹悲哀,笑得有點勉強。“我當時真是瘋了,自己覺得很苦,就想要全部的人跟著我苦。其實,一點幫助也沒有。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,但我還是得跟兩位說抱歉。”

  “我不想……”克庸還想發飆,但是景袖推了推他。

  “我想喝杯熱茶,你去幫我買,好不好?”景袖指著前方一家有名的茶館說。

  克庸猶豫地看了盧艾璉一眼,不放心地又看了看景袖。

  “我不是小孩了,克庸。快點,我要綠茶喔!”她將他往前推。

  他不得不往前走,幫她買茶去了。

  一等到他走開,盧艾璉就說:“我早該知道創真的愛上你了。但當時的我不懂,覺得自己不該得到這樣的待遇,所以很苦。我從來沒看過他用這麼溫柔的眼神看一個女人,你真幸運。”

  “是啊,我真幸運。我很謝謝他愛了我。”景袖輕輕地說。“你放過自己吧,也不要再因為克庸吃苦了,有時候人跟人相遇,需要電動機跟緣分,不是強求就有的。但是如果遇到了,也該好好把握,像我差點就錯失了。”

  盧艾璉異開她語氣的平靜。“你不恨我嗎?雖然我不知道那之後怎麼了,但是據我對邵先生的瞭解,他肯定也不會讓你好受的--即便錯的人是我。”

  “其實你還算滿瞭解他,不過我覺得錯的其實是我。我因為不懂愛,才會傷害了他。”景袖看了她一眼。“我曾經怪過你,但我知道,真正該怪的人是我自己。”盧艾璉一臉驚訝的看著她,不敢相信這個自己一直覺得配不上邵克庸的千金小姐,其實很溫柔,很懂事。一時之間,有點明白為何從不動情的邵克庸會愛上她了。

  “我好象有點懂了。”盧艾璉苦笑著搖了搖頭。“我一直以為嚴謹的邵先生要的是跟他一樣的人,優秀、能幹、自信、強勢,所以我讓自己變得跟他一樣,用他的形象打造一個自己。可是我忘了,這樣的他是不可能被同樣的人吸引的,他看到我,就像看到某部分的自己,如果要愛我,他愛自己就好。正因為你跟他完全不同,他才會被你吸引……”

  “人確實比較容易被跟自己不同的人吸引,所以愛一個人就像透過另外一種角度在看世界。這一點我在他向上學到很多,他也教會我許多。景袖溫柔地說。

  她從他身上學會更嚴謹地對待自己的工作,而他也在她身上學到放開自己的方式。因為彼此的不責?而被對方吸引,就要時常記得正是被這些不同所吸引,不要在相愛的過程中忘了初始吸引彼此的優點,不要變得只會埋怨對方,忘了其實只是因為對方處理事情跟自己不同罷了。

  這是這一回,他們在這場痛苦的爭吵中嘗到的寶貴功課。

  “邵太太,謝謝你還願意跟我說話,再次跟你說聲抱歉,也希望他……有一天能原諒我。”盧艾璉看了一眼端著一杯飲料往回走的克庸,緩緩地說。

  景袖還來不及多說什麼,盧艾璉微微笑了笑,然後走了。

  克庸回到她身邊,將飲料湊到她嘴邊。她喝了一大口,然後勾著他的臂彎,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。

  “你幹麼還要理她?”他嗓音還有點冷。

 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,伸手揉了揉他技術打結的眉心。“不要這樣,我可以體會她的感覺,她應該也很不好受。”

  “因為自己不好受,可以撒那種謊傷害別人……”他不以為然。

  “我知道你不容易原諒背叛你的人,對你來說,盧秘書是工作上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,她的行為對你來說如同背叛。”她說到此,感覺得到他身子一僵。“可是撇開同事關係不說,她不過是一個默默注視了你三看,卻得不到你打開心門的一個可憐女人。”

  克庸不說話,但是冷硬的眼神已經緩和了不少。

  “你跟我都受過那種苦,因為愛一個人卻得不到對方的回報,那種苦澀跟煎熬,是怎樣摧折人心,我們都經歷過。只不過我們比較幸運,我們有機會敞開心再為對方冒一次隊,但是她卻沒有與之相應的感情。所以我不願意對她太過苛責,畢竟我比她幸運太多了。”她溫柔地說。

  他聽了摟住她肩膀,將她攬進懷中,他感覺她成長得好快,有時候他實在不如她。他緩緩地歎了口氣,眼底流動著溫熱的感情,然後低聲說:“謝謝你回應了我的愛。”

  她回抱著他,抬頭看他。“謝謝你愛了我。”

  他低頭緩緩一笑。“我們回家吧!”

  “嗯。”她輕聲應。

  在交握的掌心中,暖暖的溫度,無言傳遞著他們訴說不盡的真切情意,這輩子,他們都要幸福地手牽手走下去……

 
〈全書完〉
作者: vivian19931206    時間: 2010-11-27 01:50 PM

本帖最後由 vivian19931206 於 2010-11-28 12:06 AM 編輯

後記   湛清

  僅將此書獻給金明敏先生(Kin Myung Min ssi)

  有人可能會覺得很奇怪,我為什麼要將這本書獻給他,事實上我不認識他,但他卻為我帶來了很多啟發。

  最近三個月,我的工作檔期其實很滿,很久沒那麼拼命了,所以近來覺得好象一直都在工作,並沒有時間休息。那日回家替老媽慶生,在家裏沒事做,看了一現剛在韓國播完的韓劇,自此陷入金明敏先生的魅力之中,無法自拔。

  這出韓劇叫做《貝多芬病毒》,在此劇之前,我從沒看過金明敏的演出,然而在這部戲中,他所飾演的毒舌指揮家--姜瑪艾,卻得到我滿心的喜愛,因為這個角色實在太有魅力了。我第一次發現,一個不討喜的角色居然能被詮釋得如此有滋味,他所說的話,所信仰的信念,有些與我貼近。

  金明敏本人不是很帥的花美男,但是他演戲時渾身都在散發魅力,教人無法不被吸引。後來我才發現 ,原來這個角色講話的腔調,走路的樣子,甚至說話時歪嘴的習慣,都是金先生創造出來的。他用自己的方式演活了那個角色,讓我對這個演員想當佩服。

  讀了許多有關他的報導,我更加敬佩他,因為他是一個很認真、很敬業的演員,雖然演藝事業頗為坎坷,但他一路堅持到今天,這一路累積的努力,讓他在這兩年締造許多輝煌成績,並得到無數大賞。

  習慣到我部落格玩耍的朋友,應該已經看夠了我這枚粉絲的尖叫,若不是手上的工作太多,我真的好想飛到韓國去參加他的簽名會,居然就是跨海規模的,這樣猛不猛?

  一個人散發的光與熱能引發他人的熱情反應,這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,而像這這種冷靜型的人都被吸引,可見金明敏的魅力果真令人無法抵擋。我很想讓這麼一個認真的演員知道,他對作品的堅持我都感受到了,我願意以同樣的熱情回報,籍此傳達我的戚受。

  雖然無法去參加他的簽名會,但我細細品味了他的作品,然後將那股熱情傾注在我的創作中。

  寫這本書不但花了很多時間,也耗費許多氣力,到現在,我的眼睛因長時間盯著電腦而變得乾澀,再加上夜裏很晚睡,早上卻早早醒來,生理時鐘大亂,導致身上長了一堆鮮少出現的痘痘。除此之外,食欲也變得很不好,我都笑說自己快要變成仙女了。

  不管怎樣,對於這本稿子,我努力過了,很希望它能帶給各位朋友感動。

  感受到別人投注於工作的熱情,也因此燃燒了我對寫作的熱愛,感覺自己與故事中的情感靠得太近,以至於寫作時常會無法控制情緒。尤其是寫到景袖離家出走那一幕,在那個寒流來臨,冷得要死的半夜,我哭得像個豬頭,邊打稿還要邊停下來擤鼻涕,擦眼淚。

  跟著這一對男女主角談了一場勞累的戀愛後,我清楚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,好象許多沈寂在心靈深處,許久沒被激發的熱情都跑了出來,不過話說回來,如果每次都用這樣的方式寫稿,我怕我可以也活不了太久,因為這實在太累太累了。

  最後,希望大家在閱讀此書的同時,能從中得到一點點幸福的感受,那麼我就很滿足了。在這個新舊年交接的時刻,我必須很感恩地謝謝大家這許多年的支援,祝大家來年能夠平安喜樂!
作者: vivian19931206    時間: 2010-11-27 01:51 PM

本帖最後由 vivian19931206 於 2010-11-28 12:05 AM 編輯

番外篇 - 臣服

  晚上八點半,邵氏投顧的辦公室還是燈火通明。

  一個男人臉色鐵青地盯著眼前的螢幕,在他前面圍著會議桌坐著的幾個人頻頻私下交換眼神。但是大家的眼睛扭過來轉過去,嘴巴歪過來撇過去,就是沒人自願出頭當炮灰。

  「案子做成這樣,這個月進度嚴重落後,不用我說,知道該在期限內弄完吧?」臉色凝重地從螢幕前抬頭,邵克庸冷厲的眼神掃了屋內一圈,每個人通通低下頭去,比小學生都要乖巧。

  「我們會加班弄完的。」終於有人開口了。「呃,邵先生,已經八點半了。」那位勇者勇敢地提醒。

  邵克庸雖然是個工作狂,但是已經兩年不曾像最近一樣瘋狂加班了。他們這些人都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工作團隊,一看他近日的臉色,就知道他心情很差。所以大家都盡可能乖順地、安靜地在這個空間生存,以免踩到老闆的影子會被暴風掃到。

  其實自從老闆結婚後,他的冷厲已經柔和不少。所有人都感覺到他的稜角少了許多,人也多了幾分溫度。大家都知道,這跟他的老婆崔景袖有關。但是這幾天,老闆天天冷著臉來上班,天天心情不好。慘的是還天天加班,把他們這一竿子人等操得不成人樣。

  那真是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──慘絕人寰!

  「八點半又怎樣?今天不把該有的進度弄完,就算搭帳篷也得給我留著。」邵克庸不客氣地吼道。

  「我們可以搞定,那個……邵先生要不要先回家休息?晚上做完我會把文件E-Mail給您。」勇者二號趕緊開口。

  「對啊,天氣這麼冷,嫂子又懷孕了,老闆還是回家陪老婆……」勇者三號話才說一半就被瞪得說不下去了。

  邵克庸一聽到「老婆」兩個字,好像看到仇人似的,用力地瞪著對方。

  「就跟你說別提老婆,他肯定跟老婆吵架了。」勇者一號小小聲地打信號。

  邵克庸冷厲的眼神馬上掃向倒楣的勇者一號,頓時所有人都屏氣凝神,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是誰。

  看到大家那僵硬的肢體,冷凝的氣氛,讓邵克庸嘆了口氣,直想掏出口袋裡的菸點上。「會議先到這兒,解散。」

  這下子所有人立作鳥獸散,速度快而且安靜。

  邵克庸手摸了摸口袋,想到因為景袖懷孕的關係,他己經戒菸了。想到這兒,他冷硬的眼神不禁柔和了起來。

  是該回去了,老是逃避也不是辦法。

  拿出公事包,他把東西收好,直接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。半小時後,他已經推開自家大門,踏進一屋子靜謐中。

  客廳留著一盞昏黃的燈光,屋內一點聲音都沒有。他將公事包放好,走到景袖的工作間一探,裡面只有整齊擺放在角落的畫架,根本不見老婆的蹤影。

  「景袖?」他輕聲喊。

  通常他一回家,他的老婆就會從不知道哪裡的角落冒出來,勾著他的手臂或是乾脆跳到他身上讓他背,然後滔滔說著一堆事情。有時候那些事情真的是雞毛蒜皮的無聊小事,但是工作一天下來,光是聽到她那清脆的嗓音在耳邊響著,都會教他覺得是種幸福。

  可是這幾天,他們倆為了她要去歐洲短期進修的事情吵了一架後,他開始每天加班,而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樣賴著他。

  老實說他確實很悶,但是又不想妥協。

  推開臥室的門,他點亮屋內的燈,看到棉被隆起一塊,猜想她又把自己捲成一團窩在棉被裡了。這是她的習慣,如果心情不好,她會把自己捲成一團藏在棉被裡,直到他哄她出來為止。

  結婚兩年多了,她的習性他可以說是摸得一清二楚了。

  「吃飯沒?」他說著在床邊坐下,但瞧她半點反應也沒,嗓音不禁硬了幾分。「雖然跟我生氣,但是有寶寶的人應該好好照顧自己。」

  她還是不吭聲。

  邵克庸的濃眉擰起,臉色一沈。「就算這樣,我也不會答應妳去的!」

  懷孕四個月的女人,居然說要挺著大肚子去西班牙學畫,雖然只有短短三個月,教他怎麼放心得下?就算她沒懷孕,他都不想讓她離開那麼久,更別說她現在狀況特殊。按照她隨興的生活方式,搞不好連飯都懶得定時吃,這不是讓他隔著海洋身心受煎熬嗎?

  棉被底下還是動也不動,他終於決定自己受夠了。

  「崔景袖!」

  低喝一聲,他動手掀起棉被,卻在下一刻愣住了。

  棉被裡哪有什麼人影?就是一顆枕頭,上面還用紙膠貼了一張A4大小的紙,上面用蠟筆寫著幾個大字──

  我離家出走了。

  就這樣幾個字,她連名字都懶得簽就留給他區區六個大字!

  「崔景袖,妳死定了!」

  他豁然起身,開始抓起電話,狂撥她的手機。但是手機根本連開都沒開機,撥到最後,他氣得把手機直接扔到牆上,然後像隻噴火龍氣急敗壞地在屋內踱來踱去。

  煩躁地扒過自己濃密的髮,他的憤怒慢慢沈澱慢慢浮現。

  她離開多久了?

  她會去哪裡?

  可惡,挺著個肚子,三更半夜離家出走,她到底有沒有腦袋?她最好別讓他找到,不然他肯定給她好看!

*                    *              *

  崔景袖覺得自己真是個沒有用的女人。

  垂頭喪氣地從電影院走出來,她揉了揉睡得有些痠痛的頸子,臉上滿是尷尬的羞赧。她以為只有老人家才會在電影院睡著,結果她剛剛至少睡了一個多小時,即便電影院的音效再好,電影裡的男女主角多麼吸引人,她還是頻打瞌睡,最終完全投向周公的懷抱。

  「到底幾點了?邵克庸,你應該知道我離家出走了吧?哼!」她掏出手機,原本想開機,但猶豫了一下,還是對著手機冷哼,然後再把手機丟進包包裡。

  她不開機的原因很簡單,除了不想接到老公的咆哮電話之外,她手機的桌面還是那傢伙的照片,現在她可不想看,以免自己的決心打折。

  最近她實在是受夠了,邵克庸這個小氣的男人,只因為她想去歐洲唸一個短期的藝術學校,他就對她這麼不高興。原本這是夫妻間可以討論的事情,她是很想去,但也確實掛念著他,誰想到他一口否決之外,還唸了她一頓,活像她是還沒長大的孩子。最後還跟她冷戰好幾天,天天加班之外,下班回家也悶不吭聲,害她委屈死了,越想越不甘心。

  既然當初說好不能冷戰,他還是做了,那她為何要遵守承諾?所以她再次給他離家出走,半點都沒在怕的!

  可是多麼令人懊惱呀!她很快地發現自己已經從一個快樂的單身女郎,變成沒老公很不自在的已婚婦女了。整天在外面閒逛,逛到好吃好用的,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。然後又想到自己離家出走的處境,想到他最近冷淡的態度,她竟然像個傻瓜,站在街頭紅著眼眶。

  她怎麼這麼沒用哪,離家出走才幾個小時?

  說不定他根本還不知道她消失了。不,絕對不能就這樣回去,否則這一輩子都會被那傢伙看扁的!

  「嗯,一個人肯定也有很多樂趣的。想一想,崔景袖,有啥好玩的?」她抓著包包,努力地想著。

  此時她正好站在公車站牌旁,一看到公車靠邊停,她隨即靈光一閃,跟著上了公車。

  以前她就很喜歡隨便搭公車,一路做市區觀光,看人也看街景。有時候會衝擊思緒,得到一些作畫的靈感。但最近她因為懷孕的關係,整天除了睡就是吃,快要變成母豬了。反正閒著也是閒著,她就重拾以往的樂趣,來趟城市觀光了。

  反正她已經把行李寄放在車站,等回頭再去拿,然後再找一家旅館住下。而且她要找一家最貴的五星酒店住,然後刷她老公的附卡,讓他付錢!哈哈!

  想到這裡,她的心情就好了起來。

  於是她就窩在座位的角落,看著街景在各種霓虹燈的輝映下,像條彩色的流光在眼前奔流。光影浮動,她望著望著,眼皮逐漸沈重,身子也逐漸往下滑坐下去,整個人窩進座位裡,沈沈睡去。


  當再次張開眼時,眼前是一片黑暗。

  景袖眨了眨眼,困惑地發現眼前是一大片漆黑。接著她的眼睛適應了黑暗,終於發現自己正置身黑暗的空間裡。「這是哪裡?克庸?」

  出於直覺喊了他的名,她這才想起自己離家出走的事情。抓起手錶就著昏暗的燈光看了一眼,差點沒驚呼出聲。

  「天哪,十二點多了!這到底是什麼地方?有人在嗎?」她朗聲喊著,但是只有自己的聲音在這空間迴盪著。

  她有點驚慌地起身,接著就發現自己還是在公車裡,只是公車內現在只剩下她一人,而車門……鎖住了!

  「怎麼會這樣?來人哪!有人在嗎?」她用力拍著車門,但是周圍一片漆黑,只有路燈照過來的隱微光線。

  她急忙打開手機,但手機才一開敔,鈴聲就響了。她看到來電提示上浮現邵克庸的臉,頓時鼻子一酸──

  「克庸……」

  「妳到底該死的跑去哪裡了?知不知道我找妳找得快瘋了?!這一次我肯定打得妳屁股開花,崔景袖,我明明警告過妳不准再搞離家出走這一套的……」邵克庸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。

  這時候的她對於他的聲音歡迎極了,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一樣,讓她欣喜不已。

  「老公!嗚……」一放鬆下來,她開始哭了起來。她知道他會來找她的,不管她身陷在哪個黑暗的角落裡,他一定會來找她的!

  「景袖?怎麼了?發生什麼事了?妳現在在哪裡?」這下子換邵克庸驚慌了。他老婆可不是平常沒事愛哭的人,現在居然哭成那樣,是不是發生什麼可怕的事了?天哪!

  「我……我也不知道我在哪裡。」景袖抽抽噎噎地說。

  「看一看四周,有什麼標的物嗎?」他急忙提醒,聲音聽得出來充滿焦急。

  「我在一輛公車裡,我……睡著了,醒來時所有人都不見了,只剩我一個人在車裡面。四周黑漆漆的,我不知道這是哪裡。」她努力地把狀況交代清楚,好提供足夠的訊息。

  「那司機也不叫醒妳,就把妳鎖在車裡了?」他氣急敗壞地說。「可惡!妳搭的是幾號公車?」他繼續追問。

  「我……不知道。我心情不好,隨便找輛車就上去了。怎麼辦?克庸?」她懊悔地說。

  「別急,妳別急。」邵克庸安撫地說。「乖,現在去看看車裡有沒有標示公車路線。不用擔心,我會找到妳的。」

  「好,我馬上找。」她抹了抹眼淚,趕緊起身四處查看。

  最後她終於找到是幾路公車,以及司機的姓名。邵克庸承諾會找到她,她終於安心地掛掉電話,然後在車門前的階梯坐了下來。

  跟他說過話之後,她的心安定多了,不敢相信光是離開他幾個小時,她居然會這樣懷念他。

  罷了罷了,就算西班牙那位油畫大師多麼優秀,她也別去了。分開幾小時就覺得苦,那真去了三個月,她該不會天天哭,最後畫出一堆灰暗的東西來吧?都是因為懷孕的關係,讓這賀爾蒙起起伏伏影響她的情緒,以前她才沒這麼愛哭呢!

  不知道過了多久,她就看到車燈照進公車停車站,接著他的身影出現,拽著一個男人朝她這邊走過來。

  被拽著的男人滿臉不情願,還是掏出鑰匙打開公車的門。「唉呀,小姐,妳怎麼到站了不下車,還窩在車上睡覺?害我三更半夜還要被抓回來開車門,下次別這樣了……」

  景袖已經聽不見那司機在抱怨什麼了,在看到邵克庸的剎那,她的目光就無法移開了。正如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一樣,她胸口充滿了眷戀的情意。

  邵克庸的眉原本是擰緊的,在看到她的剎那,緊張地上下檢視她的身體,確認她沒受傷,眉頭才稍稍鬆開來。

  他正想板起臉,她就奔下公車,朝他的懷抱而來。

  他看到她眼底那深濃的情感,冷硬的心馬上化作水般柔軟,情不自禁伸出手去,迎接她衝撞而至的擁抱。

  她緊緊圈著他的腰,將臉埋進他胸口,眼角的淚沾濕了他的襯衫。

  他不捨地擦去她的眼淚,拍了拍她的肩膀,溫柔地伸手回抱著她。

  公車司機已經鎖上門離開了,他們兩個還站在旁邊擁抱。直到她哭夠了,眼淚都擦乾了之後,他才摟著她,將她塞進溫暖的車裡。

  邵克庸將車開上路。

  她怯怯地看他一眼。「克庸?你生氣了?」

  她頓時有點羞赧,好像演了一場鬧劇一樣。現在哭也哭過了,簡直不知道該拿什麼臉面對他。

  「還有力氣生氣嗎?」他沒好氣地看她一眼。「妳沒發現我鬢邊都白了,被妳嚇的。離家出走?嗯哼?」

  她撒嬌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鬢角。「白了也好,不要那麼多人愛我的老公。」

  她說著還將嘴湊到他頰邊,在那兒烙下一吻。頓時間車頭歪了一下,然後迅速地拉回。他懊惱地瞪了她一眼,惹來她吐吐舌頭乾笑。

  「妳的行李呢?放在旅館?」他追問。他檢查過,發現她帶走了一個行李袋,可是從剛剛就沒看到行李。

  「在車站,我寄放在寄物處。」她回答。「我出來後覺得行李有點重,想到我好像不該提重物,所以就近找個寄物櫃把東西寄放了。」想到自己完全失敗的離家出走過程,她真想嘆口氣。

  「妳是連出走都不該做,忘記妳答應過我不再離家出走的?」他壓沈嗓音,板起臉問。

  「那你不是也答應過我不冷戰的?」說到這個她的委屈就回來了。

  他身子僵硬了幾秒,然後才緩緩說:「我沒有冷戰,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。」

  「喔喔,只是心情不好?心情不好到連續好幾天都加班加到半夜,然後回家看都不看我,也不跟我說話,也不管我有沒有想你,好像我就是那麼無關緊要,好像我在那兒多麼多餘……」她說著鼻子都酸了。「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不再愛我了!」

  看到她說著就哭了,邵克庸手忙腳亂起來,又想安慰她,又要開車,最後只好先把車停到路邊。

  「我怎麼會不愛妳呢?」他伸手將她抱進懷裡。「妳知道我這個人,外表看起來不容易親近,一沈下臉看起來就很嚇人,但妳怎麼會覺得我會不愛妳呢?」

  邵克庸知道自己不是容易親近的人,也只有已經了解他、習慣他的景袖,能忍受他那將自己情緒深藏的習性。這一點她一直都包容著他,沒想到他的舊習慣還是傷害到她了。想到稍早他還責怪她出走,原來她心裡有這麼多委屈。

  「我不知道。有時候我覺得你會一直愛我,可是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不夠好,會不會你哪一天後悔了……你看看我,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!又胖又笨,我連離家出走去看電影,都會在電影院睡著,最後搭公車還睡到被鎖在公車總站,我已經變成一個臃腫的歐巴桑了啦!嗚嗚……」

  看到她混亂的情緒,他了解到懷孕這件事讓她情緒起伏不小,但從不知道一向自信而怡然自得的她也會開始懷疑起自己。是他不夠細心,沒有體會到她的脆弱與轉變。

  「就算妳是歐巴桑,也是我的。」他霸道地說。「妳以為這一輩子我還會放開妳嗎?想都別想!」

  「真的嗎?」她從他懷裡抬起頭看他,眼睛看起來有點可憐,又那樣可愛,讓他忍不住低頭吻了她。

  這個吻持續了好久。他的動作很溫柔,像是對待易碎的物品一般。她揪著他的襯衫,當體溫相熨,肢體相觸的這時,她才真正有了踏實感。

  原本混亂不安的情緒終於緩緩沈澱,她靠在他胸口,捨不得離開他的懷抱。

  「如果學畫對妳那麼重要,那妳就去吧!但是得讓我一起過去安頓妳的生活,然後答應我三個月後一定回來。否則我不管妳那個老師有多麼有名,長相有多性格,我都會去把妳抓回來的!」他的聲音略微緊繃。

  他已經可以想像這三個月自己會過得多麼煎熬了。當初不肯放她走,除了捨不得還有不安。她那個什麼仰慕的油畫大師長相挺性格,人又有才氣,多的是學美術的弟子成天繞著他轉。他查過那位油畫大師的資料後,就完全推翻最後一點讓她去的可能性,死活都不肯放她走。

  因為自己這種佔有慾及負面情緒,讓他自己也心情波動很大,所以才老是不吭聲,不想說話。沒想到卻被她解讀為冷戰,他的冷漠終究傷害到她了。

  她聽到他話裡的酸味,忍不住抬起頭來。「等等,你不會是擔心我會愛上老師吧?」

  他的神色閃過一抹不自在。「也不無可能,妳不是一天到晚說那傢伙多有才氣嗎?不然妳怎麼會眼巴巴想奔到西班牙去拜師學藝?再說南歐人那麼熱情奔放,萬一他引誘妳……」

  「呵呵呵!」她的輕笑聲惹來他懊惱的瞪視。「我才不會愛上別人,你真是太不了解自己了,愛上你之後,哪還有辦法愛別人?你早就吸引我全部的心思了,我怎麼有辦法愛別人呢?」

  她的話讓他聽得動容。他吞了口口水,覺得自己喉嚨發緊,眼眶居然熱起來了。

  「妳知道我脾氣不好,習慣把情感隱藏得很深。有時候我也會怕妳受不了我,所以千萬別再離家出走了,我的心臟快被妳嚇停了。」他啞著嗓音說。

  她撲進他懷裡,緊緊地圈著他。「我不去了,我不要離開你!今天分開幾個小時,我已經受不了了,真分開三個月怎麼辦呢?」

  他拍了拍她肩膀。「我不能這麼自私,妳從來不曾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,我也該成全妳的進修計劃。給我點時間,我來挪動工作檔期,我不放心妳一個人去。」

  「你要放下工作陪我去?」她訝異地問,她知道他有多忙。

  「就當是累積了很多年的假好了。或許避免不了得兩地飛來飛去,但我會把大部分時問留在妳這兒。」他承諾著。

  「克庸!」她感動地圈住他的頸項。

  「現在,我們回家吧!」他輕聲說。

  「好,我們回家!」她又親了他唇一記,這才放開他。

  他瞄了她一眼,那一眼充滿了火熱的許諾。然後在她渾身開始發熱的同時,他踩下油門,迅速地往回家的路奔去。

   ──全文完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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